二、手下留情才是做大事的生意经 (第2/12页)

伊桑阿紧盯着瓦舍的房门,刚要发令,忽听里面传来抚琴之音,琴音激越,有人随着曼声而歌:“菟丝固无情,随风任倾倒。谁使女萝枝,而来强萦抱。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莫卷龙须席,从他生网丝。且留琥珀枕,或有梦来时。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唯见青陵台。”

“是她!她在房里。”伊桑阿心头大石落下,不免一阵狂喜,待听清了那歌声,却又心中一沉。

是李白的《白头吟》,自己与紫萱格格当初许下的就是白头誓,现如今青陵台上的连理枝,一枝却要绞杀另一枝。

他正想着,琴音已然从愤懑讥诮转为愁思情结,连绵不断如同相思,院中的士卒不通音律,却人人听得如痴如醉。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不来,就不是你了。”琴音三振而绝,余音绕梁之时,房中那曼声而歌的人开口道。

伊桑阿本不想多说,但事到临头却不由自主答道:“此一时,彼一时,你别怪我,换了你也会如此做,说不定比我下手还早。”

“是吗。”苏紫轩笑了,“真是相知一场,想不到你这么知道我的心。”

“你有什么没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了结。”伊桑阿沉声道。

“就凭你?”苏紫轩的声音中又充满了那种讥讽与嘲弄,“我的心愿是让我的仇人死,他们个个位高权重……”

“住口!”伊桑阿吓出一身冷汗,向左右看了看,急急喝住了苏紫轩。

“伊桑阿啊伊桑阿,当初我还以为王侯将相本无种,所以看得起你,盼你能一飞冲天,想不到到头来你还是一条找主人的狗,本就配不起凤凰!”

伊桑阿不想跟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快刀斩乱麻道:“少说那些过去的事儿,念着以往的情分,我可以让你死得舒服些。”

“你是说自尽?哼,当初家父也可以自尽,但他宁可死在仇人的刀下,把这份仇恨留下来。你觉得让我自尽心里能好受些,我偏不让你如愿,你要是条汉子就亲手杀了我。”

伊桑阿咬了咬牙:“这可是你说的。”说罢,扶了扶刀柄,迈步就要上台阶。

“等一下。”苏紫轩轻叹道,“这间房里供着先父的牌位,你让我先在灵前上一炷香,然后再下去陪他老人家。”

伊桑阿有些犹豫,苏紫轩语气变得不像方才那样严厉:“他老人家当年对你可不薄,我这一死,他就算绝了后,难道连最后一次血祀也不肯让他享。”

“好吧,就一炷香的时间。”伊桑阿等在门外,不多时鼻端闻到一股似麝似兰的奇香。他现如今也是王府的常客,见识非以往可比,知道这是乾隆八十大寿时天竺进贡的奇楠香,据说里面混合了一百零八种香料,如今不但制法失传,有些香料也绝了种,燃尽一根少一根,就连皇宫内院都只在郊天大祭时方才使用,想不到苏紫轩居然有。

过了一会儿,晚风吹过,香气减淡再不复来,伊桑阿知道时候到了,他缓缓踏上三级台阶,伸出手要推开房门。就在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从他心头闪过,上次去甘南剿马匪,一支十字弓弩打出来的矢穿肩而过,险些要了自己的命,在那之前的一瞬自己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他猛然又转过身来,几步走到院子中央,对着手下一名亲兵道:“进去,见人格杀!”

“是!”将令必遵,那亲兵领命,拎着刀大步走到门口,重重踢开房门,半跃而入,伊桑阿紧张地攥着拳,盯着那扇已经打开的房门。

“统领,这房里没……”亲兵进去后大概是抬眼仔细看了一圈,随即扬声便喊,然而这一声还没喊完,就听“轰”地惊天动地般巨响,火光一闪,浓烟四起,门窗崩裂散落一地,瓦舍的房檐都被掀开半截,那名亲兵早就被炸得尸首不全,四肢都炸断了,一截肠子挂在窗台上,院中的士兵各自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伊桑阿站得最远,脸上也被炸飞的瓦片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差点打瞎了眼睛,鲜血顺着脸淌下来,耳朵震得嗡嗡直响。

“统领大人,你受伤了。”惊慌过后,早有那有眼力的亲兵赶过来询问安危。

伊桑阿却顾不得许多,抓住亲兵号坎的领子,披血的脸上满是狞恶地问道:“方才他最后一句说什么,说什么?”

“他好像说是,这房里没……没人?”亲兵迟迟疑疑道。

伊桑阿颓然放开亲兵,下死眼盯着那被炸得七零八散的瓦舍,忽然发出一声郁怒之极的大吼。

与此同时,就在一条街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里,两个人正望着不远处腾起的黑烟。

苏紫轩自知身处险地,早就挖了一条地道,直通此处小院,作为逃亡之用。如今炸药一响,地道自然崩塌,再要挖通寻到这里,没有一两天的工夫办不到,她们主仆二人大可以悠然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