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能让洋商占大清的便宜! (第11/22页)

“唉!”陈七台难得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老了。那个古平原临走时说的话听起来隐晦,其实再明白不过了。我这趟来徽州,还以为是快意恩仇,没想到遇上两个毛头小子,一个把我当枪使,又差点让我掉到陷阱里,另一个……”陈七台摇摇头,表情苦涩,像是含了一勺苦药难以下咽。

高奎也早就想明白了:“他奶奶的,京商真是不地道,这笔账非和李家算清楚不可。”

“高奎啊。”陈七台攒着眉,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做生意几十年,深知仇好了,恩难报,无端端欠了人家这么一大笔人情,这才是栽了个大跟头呢。”

“不是我埋怨你,京商和洞庭商帮的争斗,你搅到里面做什么?本来巡抚很是赏识你,这一次可把袁巡抚得罪苦了。”乔鹤年站在巡抚衙门外面,不以为然地看着古平原。

“我也这么想。就算你要帮洞庭商帮的忙,自己可以不出面,如今露了脸,事情可就难办了。”郝师爷也在一旁帮腔。

“乔大人,郝大哥,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不过我见了袁巡抚自有话说。”古平原本来没打算出面,但后来一想,自己和陈七台结了冤家,正好趁此机会和解,才亲自出马。他也知道本省巡抚不能开罪太甚,故此编了一套说辞,只说这批洋枪真的早已被浙江那边定下,谅袁甲三也不会去和李鸿章对质。

怎奈他虽然算盘打得好,等进了巡抚衙门二堂,却一眼看见李钦正坐在侧坐与袁甲三对谈。

“坏了,只怕迟来一步,李钦已经恶人先告状。”古平原看见了李钦,李钦也看见了他,冲着古平原莫测高深地一笑。

袁甲三见乔鹤年进来,身后又站着古平原,面色登时不豫,命人给乔鹤年看座,并不理睬古平原。

他不提洋枪的事儿,却先向乔鹤年道:“乔知府,等下你去签押房领一张布告,连夜找人誊写,贴到徽州各乡各县。”

“是。”乔鹤年起身领命,“敢问大人,布告上说的是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军捐。如今安徽战事吃紧,徽商们的军捐已经拖了一季,难道还要拖上半年不成。无论如何月底之前要挨家挨户把军捐催上来,不捐者,以房屋地契或是生意店铺抵扣。你如今兼着藩台衙门的办饷差使,又是徽州知府,这事儿归你正管,倘若到期催收不上,误了军情,本抚唯你是问。”

古平原听了大吃一惊,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道:“抚台大人,如今徽商们确有下情,茶叶卖不出去,生计已然困难,哪里还有钱缴纳什么军捐。”

袁甲三愠怒地看了他一眼:“古平原!你一介平民怎敢在本抚与官员议事时擅自插言,念你上次买枪,我且不怪罪你。你说茶叶卖不出去,眼前这位京商李东家,就是来徽州收茶,人家说了,有多少收多少,可是你们不卖,如今怎么还说卖不出去?”

“京商给的茶价,连往年的三成都不到,徽商岂能就卖。望大人明鉴!”

“哼,你们这群商人哪,一心逐利,赚多少都嫌少。如今兵荒马乱,还总想着太平年月的茶价,真是人心不足。”袁甲三一脸厌恶,“总之,此事涉及军饷,绝非儿戏。到期不捐,我就封了徽商的店铺茶园,统统交予官卖。”

“大人放心,京商必当竭力报效,届时如需买下这些产业,我李家责无旁贷。”

“听见了吧,京城李家这才叫深明大义。你们本乡本土,名字叫个‘徽’商,怎么就不知道为朝廷分忧!”袁甲三看着古平原就想起那三千支得而复失的洋枪,一肚子的气,也不容他解释,站起身径直进了后堂。一名师爷等了老半天,见状也跟了进去,大概是追上去说了两句话,就听远处袁甲三气恼地吼道:“如今这些事儿也找到我头上,还嫌我不够烦是不是!”

李钦静静地看着古平原,这时才起身,慢慢走到古平原身前,揶揄地一笑。

“我这次得好好谢谢你。”

“谢我?”古平原猜不透这个大少爷心中在想什么。

“你大概以为,我会因为那些洋枪的事儿大发脾气,那你就想错了。我要是帮巡抚弄到那批洋枪,其实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就像老话说的,‘年三十逮只兔子—缺了它就不过年了?’倒是你去帮洞庭商帮,真是让我意想不到。我和袁巡抚说,表面是你古平原,其实背后是徽商故意和他为难,为的是在李鸿章李巡抚面前卖好,打开目前滞销的茶叶路子。”

“换成你是袁巡抚,听说本省的商人去帮外省的巡抚,能不生气?我趁机给他出了个主意,放在以前,他瞧在徽商的这个‘徽’字上,也许不会做得这么绝。可是如今袁巡抚可没这份好心。”李钦笑着拍了拍古平原的肩膀,“我本来以为要办到这一步,至少还要两个月的水磨工夫,谁知道你帮李鸿章买枪,却也帮了我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