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九首)(第5/6页)
[8]“春风”意连下,今依调法分逗。“盈盈”,美好貌,亦借美人比花,意谓莫要像春风那样的不管花枝。八字实当作一句读。
[9]“阿娇金屋”,见上卷张泌《胡蝶儿》注[2]。在这里有惜花之意,用金屋事作比喻固可,尚嫌稍远。王禹偁《诗话》云:“石崇见海棠叹曰:汝若能香,当以金屋贮汝。”(《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草木典》卷三百引)若以金屋贮海棠喻梅花,就比较近了。但石崇之语既未见六朝人记载,且王禹偁《诗话》亦未见原书,录以备考。
[10]“玉龙”指笛,玉言其华饰,龙状其音声。马融《长笛赋》所谓“龙鸣水中”。李白《金陵听韩侍御吹笛》:“韩公吹玉笛,倜傥留英音。风吹绕钟山,万壑皆龙吟。”此极言其音色清亮远闻,“玉”“龙”二字分点。其连用者,如林逋《霜天晓角》:“甚处玉龙三弄”,与“玉龙哀曲”意合,盖即所谓“梅花三弄”也。笛中曲有《梅花落》,绾合本题。李白《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韩偓《梅花》:“龙笛远吹胡地月,梅花初试汉宫妆。”与本词上下片用昭君胡沙、寿阳深宫旧事均相合。
[11]最后说到画里的梅花。《姜白石词编年笺校》:“王定保《唐摭言》卷十载崔橹《梅花》诗:‘初开已入雕梁画,未落先愁玉笛吹。’姜词数句,似衍此二语。”余详下。
[附说]这两首自来称为姜词的代表作,各家选本大都入录,而评论分歧,有推崇备至的称为绝唱,有不赞成的称为费解,抑扬之间似均过其实。较早的如张炎(《词源》卷下)说他“自立新意”,什么是“新意”却亦未说。后来解释大约分为三类:(一)为范成大而作,说见张惠言《词选》卷二。张云:“时石湖盖有隐遁之志,故作此二词以沮之。”(二)以为寄慨偏安,感徽钦被虏事,如张惠言在《疏影》下又说:“此章更以二帝之愤发之。”是张氏一人已有二说。此说最为盛行,清人以及近人谈论本词者大都这样说。(三)近人夏承焘释为怀念合肥旧欢的词,见《白石怀人词考》附《暗香、疏影说》。但夏亦云二曲不专为怀人作,是他也并不否认其中含有家国之恨。因此这三说也是互相参错的。其他还有些异说,似均出附会,见夏《笺》页四八,不多引。
此系白石自度曲,二首均咏梅花,蝉联而下,似画家的通景。第一首即景咏石湖梅,回忆西湖孤山千树盛开,直说到“片片吹尽也”。第二首即从梅花落英直说到画里的梅花。与周邦彦《红林檎近》词两首,由初雪说到雪盛、残雪、再欲雪,章法相似,却不是纯粹写景咏物,多身世家国之感,与周词又不同。上首多关个人身世,故以何逊自比。下首写家国之恨居多,故引昭君、胡沙、深宫等等为喻。更有一点可注意的,“江南江北”之“北”字出韵,系用南方土音押韵。岂因主要意思所在,故不回避出韵失律之病?因之也更觉突出。窃谓旧说大致不误,惟亦不必穿凿比附以求之。至谓作词时离徽、钦被虏已六十年,就未必再提旧话,此点却似无甚关系;因南渡以后,依然是个残局,而且更危险,自不妨有所感慨。词多比兴,虽字面上说梅花,却处处关到自己,关到家国,引用古句甚多,自是用心之作,虽稍有沉晦处,参看注文,大意可通。夏氏怀念旧欢之说,在本词看来不甚显明。
齐天乐丙辰岁[1]与张功父会饮张达可[2]之堂,闻屋壁间蟋蟀有声,功父约予同赋,以授歌者。功父先成,辞甚美。予徘徊茉莉花间,仰见秋月,顿起幽思,寻亦得此。蟋蟀中都呼为促织[3],善斗,好事者或以三二十万钱致一枚,镂象齿为楼观以贮之。
庾郎先自吟愁赋[4],凄凄更闻私语。露湿铜铺[5],苔侵石井[6],都是曾听伊处。哀音似诉,正思妇无眠,起寻机杼[7]。曲曲屏山,夜凉独自甚情绪[8]。西窗又吹暗雨,为谁频断续,相和砧杵。候馆迎秋[9],离宫吊月[10],别有伤心无数。豳诗漫与[11],笑篱落呼灯,世间儿女[12]。写入琴丝,一声声更苦。宣政[13]间,有士大夫制蟋蟀吟。
[1]宁宗庆元二年(1196)。
[2]“功父”,张镃字。“达可”,未详。
[3]“中都”,汴京(今河南开封)。蟋蟀北方俗呼促织、趣织,自汉以来如此,非始于宋。看本篇“候馆”下三句,“中都”云云自非泛语。详下注[7][9][11]。
[4]庾信有《愁赋》,今本庾集不载。《海录碎事》卷九下“愁乐门”:“庾信《愁赋》曰:‘谁知一寸心,乃有万斛愁。’”另条:“庾信《愁赋》:‘攻许愁城终不破,荡许愁门终不开。何物煮愁能得熟,何物烧愁能得然。闭门欲驱愁,愁终不肯去。深藏欲避愁,愁已知人处。’”周邦彦《片玉集》卷五《宴清都》词下陈注亦引下四句,“闭门”作“闭户”,余同。是子山实有《愁赋》,当在庾集旧本中,故周姜云然。又黄庭坚《山谷丙集》卷十九《四休居士诗》三首,注引《愁赋》凡十句,此下更有“欹眠眼睫未尝掺,强戏眉头那得伸”两句。苏轼《次韵孔毅父久旱已而甚雨》三首之三施注引《愁赋》:“细酌榴花一两杯,荡彼愁门终不开。”按其次句与前引同,其首句又不似六朝人作,恐非赋之原文,附记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