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第16/20页)
“您觉得这很意外、很不可思议?”弗朗索瓦丝很不自然地问道。
格扎维埃尔猛地抬起头。
“当然不。”她说,并看了一眼皮埃尔说:“我很清楚这多亏您,但是我当时想这是因为您那么令人感兴趣,那么令人愉快,不是因为……因为其他的原因。”
“现在您又怎么想?从昨天开始您没有改变看法?”皮埃尔问,神态动人,但透着一丝担忧。
“当然没有,我不是那种变化无常的人。”格扎维埃尔生硬地说。
“您可能弄错,”皮埃尔说,语气不软不硬,“也许您是一时冲动,把友谊当做爱情了。”
“昨天晚上,我冲动了吗?”格扎维埃尔不自然地笑了笑说。
“您似乎一时冲动了一下。”皮埃尔说。
“并不比平常更过分。”格扎维埃尔说。她抓住一绺头发,开始傻里傻气、恶狠狠地斜视它。“问题在于,”她慢条斯理地说,“夸大的字眼马上让人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皮埃尔脸色阴沉下来。
“如果用词准确,为什么要担心?”
“事情就是这样。”格扎维埃尔继续恶狠狠地斜视头发。
“爱情不是可耻的秘密,”皮埃尔说,“不愿正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我觉得是软弱的表现。”
格扎维埃尔耸了耸肩。
“本性难移,”她说,“我不是个性格外露的人。”
皮埃尔显得张皇失措、浑身不适,弗朗索瓦丝心里很难受。假如他决定摧毁自己所有的自卫手段和武器,他可以变得十分脆弱。
“您不喜欢三个人一起来讨论这个问题?”他问,“但是我们昨天说定了的。也许每人单独同弗朗索瓦丝谈更好一些?”他迟疑地看看格扎维埃尔,她气恼地瞥了他一眼。
“两个人,三个人或者一大群人谈,我都无所谓,”她说,“我感到奇怪的是,听到您来对我谈论我自己的感情。”
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奇怪得让我不能相信。难道谈的真是我吗?您正在剖析的就是我吗?而我,我接受吗?”
“为什么不?问题涉及的正是您和我,”皮埃尔说,他腼腆地微笑了,“昨天晚上您感到这很自然。”
“昨天晚上……”格扎维埃尔说,她几乎是痛苦地咧嘴强笑了一下,“看样子您又一次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不光是谈论它们。”
“您现在让人讨厌透了。”皮埃尔说。
格扎维埃尔将双手插入头发,紧紧压着太阳穴。
“能够像谈论一块木头一样谈论自己,这简直荒唐可笑。”她激动地说。
“您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地经历事情。”皮埃尔用挖苦的口吻说,“您没有能力去想它们,不愿把它们置于光天化日之下。不是哪个词让您别扭,您生气的是我要求您今天心甘情愿地承认您昨晚突然答应了的东西。”
格扎维埃尔沮丧地看着皮埃尔,像一只惊弓之鸟。弗朗索瓦丝本想制止皮埃尔,他的表情因为蛮横、紧张而冷酷无情。她很理解,谁见了都会胆战心惊而退避三舍。此时此刻,他自己也不愉快,尽管他很脆弱,弗朗索瓦丝仍情不自禁地把他看作一个为大男子的胜利而竭尽全力的男人。
“您别光听着我说您爱我,”皮埃尔说,“现在该您自己说了。我毫不惊讶地发现,您向来就只有一刹那的激情,剩下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冷冷地看了看格扎维埃尔。
“说吧,坦率地对我说您不爱我。”
格扎维埃尔绝望地看了一眼弗朗索瓦丝。
“哦!我希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忧伤地喊道,“一开始多好!为什么您把一切都搅乱了?”皮埃尔看来被这惊呼触动了,他迟疑地看看格扎维埃尔,又看看弗朗索瓦丝。
“让她喘口气,”弗朗索瓦丝说,“你搞得她精疲力竭。”
爱还是不爱,皮埃尔渴求精确的心理使他变得简单化和只求推理。弗朗索瓦丝基于同病相怜的感情很理解格扎维埃尔的慌乱。她自己又能用什么样的词句来描绘自己的感情呢?她心烦意乱,不知所从。
“请原谅我,”皮埃尔说,“我错了,不该发火,到此为止。我不愿意您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被搅乱了。”
“但这已经被搅乱了,您看得很清楚!”格扎维埃尔说,她的嘴唇在颤抖,心情极度烦躁,突然她用手捂住脸。
“唉!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她支支吾吾地说。
皮埃尔弯腰对着她。
“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变。”他急迫地说。
格扎维埃尔的双手落到膝盖上。
“现在是那么沉重,我四周整个像是一座矿。”她浑身不住地哆嗦,“那么沉重。”
“不要认为我还期待什么更多的东西,我什么也不再要求您,正如以前一样。”皮埃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