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15/17页)
他们偶尔会把她的一篇稿子交给别人修改重写。(里奥·康克萨市一场激战中,耶稣显身在九岁的曼纽尔·冈萨雷斯面前,告诉他赶快回家,他妈妈在替他担心。“我知道那是耶稣。”这位勇敢的少年说,“因为他不可思议地出现在我的三明治盒子上时,看起来就是那副样子。”)
通常《国民世界周刊》都不管她,并且将她的稿件小心归档进垃圾桶。
莫其森、范霍姆和安弗斯不在乎这些。他们只知道一旦有战争爆发,朱伊季勃小姐总是第一个赶到。几乎可以说是提前到场。
“她是怎么办到的?”他们会迷惑地彼此询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的目光交汇时,会无言地诉说:如果她是辆车,那肯定是法拉利出品。你总会在行将倾覆的第三世界国家军事独裁者身边看到风华绝代的美丽伴侣,她就像这种女子。可她现在跟咱们混在一起。这是咱们的福气,对吗?
朱伊季勃小姐只会笑着请所有人再喝一杯,记在《国民世界周刊》账上。然后她就看着人们在她周围打架。始终保持微笑。
她没搞错。新闻业适合她。
即便如此,可谁都需要假期,“猩红”朱伊季勃正在享受十一年来第一个假期。
她来到一座地中海小岛。这里的经济主要仰仗旅游收入,其实也没多少。像朱伊季勃这样的女子,如果到某个比澳大利亚小的岛屿度假,那是因为她是岛主的朋友。如果你一个月前告诉这里的任何一个岛民战争即将爆发,他都会哈哈大笑,然后向你推销椰壳红酒架,或是画在贝壳上的海港地图。那是当时。
这是现在。
一场激烈的宗教政治分歧突然爆发,牵扯到其实跟小岛毫无关系的四个内陆小国。这场纷争已经将岛民划分为三个党派,毁掉了市镇广场中的圣母玛利亚塑像,也结束了旅游经济。
“猩红”朱伊季勃正坐在帕洛马太阳酒店的酒吧里,喝着大概是鸡尾酒的饮料。角落里有个疲倦的钢琴家正在演奏,一名戴假发的侍者冲麦克风低声吟唱着《西班牙斗牛士汤米》的主题歌《小白牛》:
很很很很很久以前这里有头
小白牛
他他他他他很难过,因为他是
小白牛……
一个人突然破窗而入,嘴里叼着匕首,右手端着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左手拿着颗手雷。
“我以辛土耳席治肉岗的梦义……”他顿了顿,把刀子从嘴里拿出来重新说,“我以亲土耳其自由党的名义宣布占领这座酒店!”
岛上最后两名游客爬进桌子底下。(英国佩根顿镇榆树街9号的托马斯·斯瑞夫先生及夫人。他们素来认为度假的乐趣之一就是不用读书看报听新闻,彻底远离这些凡尘俗事。由于斯瑞夫先生突然胃病发作,而斯瑞夫太太在抵达的头一天就晒多了太阳,所以今天是他们两位十天来第一次走出酒店房间。)
朱伊季勃满不在乎地从杯子里拿出酒浸樱桃,放到深红色的嘴唇间,慢慢从牙签上嘬下来。这个动作让在场的几个男人突然冒出一身冷汗。
钢琴家站起身,从钢琴里掏出一挺老式半自动冲锋枪。“这座酒店已经被亲希腊本土防卫旅占领了!”他高叫道,“只要踏错一步,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门口突然人影一闪。一个留黑胡子的大块头出现在那里,他有金灿灿的微笑和一挺加特林机枪,后面还跟着一群同样高大,但样貌比较平凡的武装人员。
“这座极具战略重要性的酒店,多年来一直是土耳其-希腊法西斯帝国主义者进行旅游贸易的象征,如今它是意大利-马耳他自由战士的财产了!”他笑容可掬地大声说道,“现在我们要杀死所有人!”
“胡扯!”钢琴家说,“这里没什么战略重要性。只有窖藏特别丰富的葡萄酒酒窖!”
“他说得对,彼得。”手持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的人说,“这就是我们这方要它的原因。欧内斯特·德·蒙托亚将军对我说,费南多,战争周六就会结束,小伙子们需要快活一下。去一趟帕洛马太阳酒店,把它变成咱们的战利品,好吗?”
黑胡子脸涨得通红。“绝对有他妈的战略重要性,费南多·基安蒂!我画了幅岛屿大地图,这酒店在正中间,这让它特别有他妈的战略重要性,我跟你说。”
“哈!”费南多说,“你还不如说小迭戈的房子也有战略重要性,因为那里可以俯瞰颓废资本主义者的无上装私人海滩!”
钢琴家脸色羞红。“我们的人今天上午把那里占领了。”他承认说。
一片寂静。
寂静中传来一阵丝绒摩擦的轻响。朱伊季勃把跷起来的腿放下。
钢琴家的喉结上下一动。“哦,那里极具战略重要性。”他试图忽略吧台前坐着的女子,“我是说,如果有人想在那里停靠潜水艇,你总得找个能看到它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