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第9/17页)
广告在第二周刊登出来了。
这是一次空前成功,因为玛丽·霍奇在“做自己”这个崭新的职业生涯中,很快就意识到管理培训不一定是让人们枯坐在不可靠的幻灯片投影仪前。如今这年月,商业公司们有更高的期望。
她满足了这种期望。
克鲁利蹲下身,背靠在一座雕像后面。亚茨拉菲尔已经仰面倒进一片杜鹃花丛,深色暗斑浸染在他的外衣上。
克鲁利感觉自己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这太荒唐了。他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被杀死。这要费很多口舌。那帮家伙不会随随便便把新躯体交给你,他们老是想知道你把旧的那具怎么着了。这就像是从一个特别蛮不讲理的办公用品管理员手里领一杆新钢笔。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恶魔必须有夜视能力。所以他可以看到自己的手是黄的。他的血是黄的。
克鲁利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手指。
接着他爬到亚茨拉菲尔身边,检查了一下天使的衬衫。如果这上面的污渍是血,那生物学一定是出了大问题。
“哦,好疼。”倒下的天使呻吟道,“正好打在我的肋骨下面。”
“对,但你平时不都流蓝血吗?”克鲁利说。
亚茨拉菲尔睁开眼睛,用右手拍拍胸口,坐起身来。他跟克鲁利一样进行了简单的自检工作。
“颜料?”他说。
克鲁利点点头。
“他们在玩什么?”亚茨拉菲尔说。
“我不知道。”克鲁利说,“但我想这种游戏叫作傻瓜蛋。”这种语气暗示出他也会玩,而且玩得更好。
这是场游戏。非常有趣的游戏。采购部副主任奈杰尔·汤普金斯在草丛中匍匐前进,脑子里闪现着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那些西部片和警匪片里的精彩场面。本来他以为管理培训会无聊得要命……
确实有人讲了堂课,不过讲的是这些颜料枪,以及你绝不能用它们去做的各种事项。汤普金斯注视着对手们年轻的脸庞。那帮人全都下定决心,只要有半点儿可能就把上述禁令都试一个遍。如果有人对你说生意场是片丛林,然后往你手里塞把枪,那么汤普金斯觉得很明显,他们希望你做的不只是简简单单地瞄准衬衫。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把公司主管的脑袋挂在你家火炉上。
更何况有谣言说,联合统一公司有个人偷偷朝自己的直属上司开枪,给他灌了一耳朵颜料,为自己的升职前景扫清了障碍。后者因为在一系列重要会议上抱怨耳鸣,最终因身体原因被撤换。
而且他这头的学员——打个比方来说,就是他这头的精子们,都在竭尽全力奋勇向前。所有人都知道工业控股(控股)上市公司只能有一名主席,而这份工作也许会落在最可恶的讨厌鬼头上。
当然,某个拿笔记板的人事部女孩跟他们说了,这些训练旨在培养领导力潜能、团队合作精神、主观能动性,等等等等。学员们都试图避开彼此的目光。
到目前为止,进展顺利。独木舟漂流解决了约翰斯顿(耳膜穿孔),威尔士攀岩活动料理了惠蒂尔(腹股沟拉伤)。
汤普金斯又往枪里塞了一枚颜料弹,低声吟唱着商场战歌。“在别人干掉你之前干掉他们。”“你死我活。”“占着茅坑要拉屎。”“适者生存。”“一切为了自己。”
他又朝雕像下那两个人影爬近了一点。他们似乎没注意到他。
当可利用的掩体最终用光后,他深吸口气,跳起身。
“好了,窝囊废们,给我……哦哦啊啊啊啊……”
其中一个人影变成了某种可怕的东西。他昏了过去。
克鲁利恢复到自己最喜欢的形态。
“我讨厌这样做。”他嘟囔道,“我总是担心会忘记如何变回来。而且这样做还会毁掉一身好衣服。”
“我个人觉得,你那样子有点过火了。”亚茨拉菲尔说,但他的口气也没表现出有多不满。天使需要尊重一些道德规范,所以跟克鲁利不同,他习惯去买衣服,而不是无中生有把它们变出来。这件衬衣可是很贵的。
“我是说,你看看。”他说,“我永远别想把颜料洗掉。”
“用神迹把它搞掉。”克鲁利扫视周围的草丛,寻找其他管理培训学员的踪迹。
“对,但我会始终记得那里有块污渍。你知道,我是说,在内心深处。”天使说。他捡起枪,拿在手里掂了掂。
“我以前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他说。
“砰”的一声,他们身边的雕像少了个耳朵。
“别在这儿磨蹭。”克鲁利说,“不止他一个人。”
“这把枪很怪。特别怪。”
“我还以为你们不赞同使用枪支。”克鲁利说。他从天使手中接过枪,看了看短粗的枪管。
“现任领导层看重它们。”亚茨拉菲尔说,“它们有助于加强道德规范。当然,是在有资格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