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第11/64页)

“香巴拉。”亚当更正道。

“我估计是同一个地方。可能有两个名字。”佩帕展示出不同寻常的外交手腕,“像我们家的房子。我们搬进去时,就把名字从寄宿屋改成了北景别墅,但我们还是会收到寄给‘寄宿屋西奥·C.丘比尔’的信件。也许他们现在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香巴拉,但别人还是称其为桂冠谷。”

亚当往洞里扔了块小石子。他已经有点厌倦西藏人了。

“咱们现在干什么?”佩帕说,“诺顿农场今天要给羊群消毒洗澡。咱们可以去帮忙。”

亚当往洞里扔了块更大的石头,等待着那一声闷响。但回声始终没有出现。

“不知道。”他心不在焉地说,“我想咱们应该为鲸鱼和雨林什么的做点事。”

“比如说?”布赖恩问道。他很希望接受羊用消毒液以外的选择。他已经吃光了兜里的薯片,正把空包装袋一个个扔进大洞。

“咱们今天下午可以去塔德菲尔德,但是不吃汉堡。”佩帕说,“咱们四个人都不吃,那么就有数百万亩雨林不会被砍伐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会砍。”温斯利戴说。

“又是物质至上主义。”亚当说,“鲸鱼也一样。真怪了,这种事总是没完没了。”

他盯着狗狗,感觉特别奇怪。

小杂种狗发现主人在看自己,期待地立起来。

“就是你这种家伙把鲸鱼都吃光了。”亚当严厉地说,“我打赌你几乎已经吃掉一整条鲸鱼了。”

尽管灵魂中最后一丝恶魔火花痛恨这样的行为,但狗狗还是忍不住耷拉下脑袋,发出呜呜叫声。

“还真是个适合成长的好地方啊。”亚当说,“没有鲸鱼,没有空气,因为海面上涨,所有人都得划小船代步。”

“那亚特兰蒂斯人可走运了。”佩帕高兴地说。

“嗯。”亚当随口应道,他根本没在留心听。

亚当脑袋里发生了某些变化。它在疼。各种想法不请自来。不知什么东西在说,你可以做点什么,亚当·扬。你可以让它变得更好。你可以为所欲为。而对他说这些话的正是……他自己。是他的一部分,在内心深处。一个始终连在他身上,却未曾被人发现的部分,就像个影子。它在说:对,这是个腐朽的世界。它本该成就辉煌。但现在却烂透了,应该有所改变。这就是你降生的原因。为了让它变得更好。

“因为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佩帕担心地看了他一眼,“那些亚特兰蒂斯人,我是说。因为……”

“我已经受够了什么亚特兰蒂斯人和西藏人。”亚当厉声说。

三个孩子盯着他。他们从没见过亚当这个样子。

“对大人们来说倒是挺好的。”亚当说,“所有人拼命消耗鲸鱼和煤炭和石油和臭氧和雨林和别的东西,根本不给咱们留。咱们就只能去火星之类的地方,不然就只能留在黑暗潮湿,而且空气不断泄漏的地方。”

这不是他们熟悉的亚当。“他们”都别过脸去,避开彼此的目光。亚当情绪如此糟糕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更加寒冷。

“在我看来,”布赖恩讲求实际地说,“在我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再读这些东西。”

“就好像你那天说的。”亚当说,“你从小到大读到的都是海盗、牛仔、太空人,你刚觉得世上充满了这些神奇的东西,结果他们告诉你其实只有死鲸鱼和被砍掉的雨林和数百万年都不消解的核废料。要我说的话,这些东西真不值得让人长大。”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阴影笼罩整个世界。暴雨云正在北方积聚,阳光给云朵染上片片黄色,天空仿佛出自某个热情洋溢的业余绘画爱好者之手。

“在我看来,这个世界应该被推倒重来。”亚当说。

这听起来不像是亚当的声音。

一股悲风吹过夏日树林。

亚当看着狗狗,它正尝试拿大顶。远方传来低沉的雷鸣。他弯下腰,心不在焉地拍了拍狗狗。

“如果核弹爆炸一切重来,那才好呢,只是这次要让它好好发展。”亚当说,“有时我觉得自己希望这种事发生,然后咱们就可以让一切走上正轨。”

雷鸣再度响起。佩帕打了个哆嗦。这不是“他们”之间常见的可以延续数小时的默比乌斯圈式争吵。此刻亚当眼中有种陌生的神色,他的朋友们很难解读——不是恶魔的神情,因为那差不多算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了,此刻出现的东西要糟糕得多,给人一种空洞阴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