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涯小僧]多多良老师行状记①(第29/31页)

我们就是碰上了这一幕。

小舟会不自然地摇晃,是因为津坂从另一侧的水面伸出手来攀住船缘的关系,他努力想爬上去吧。

就算是我们,也不可能料到当时水中沉着一个奄奄一息、连叫都叫不出声的人。

哎,一般来说是不可能想到的。

可是如果我们再冷静一点观察的话,或许就可以发现津坂老人。若是救助得早,或许还能够挽回津坂一命。这么一想,虽然不是刻意学老师,但真是令人抱憾不已。当然,即使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津坂平四郎在我们离开后,靠着自己勉强爬上小舟了吧。

可是结果他就在那里断气了。

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想到躺在小舟上的垂死老人是何心情,我心境复杂不已。背叛老友,被自己以前养的狗咬……然后,听说从遗体的怀里,找到了从村木家偷走的、包有产权证等文件的纸包。

河童的尸体在相当下游的地方被人发现。

因为暴风雨刚过,河的流速也变快了吧。

这就是真相。

所以……没必要调查。

“根本是狗干的嘛,”我责备老师,“还说得那么振振有词。什么捕兽夹,根本是狗嘛,还说什么绝不是狗咬的伤痕。你也差不多一点吧。完完全全就是狗嘛。”

“不是狗,是掉牙的狗,这谁会知道啊?”

“可是不就是狗吗?”

“不过河童就是河童啊,我们没有听错。”

老师气愤不已,一副极不服气的样子。

“真是,丢脸丢到天边去了……”

我真想挖个洞钻进去。

结果老师只是随口胡诌一通罢了。尽管如此,作左卫门老人却不知为何,非常中意我们两人。我们已经在这里整整住了三天了。厚脸皮也该知点分寸吧。

“哪里丢脸了?”老师一点都不知反省,“一点都不丢脸,这反而是很有益处的。”

“哪里有益了?”

“我说你啊,”老师加重了语气,“因为这样,我们解开了石燕的谜题,不是吗?岸涯小僧原来不是妖怪的名字。在民俗社会中寻找那样的名字、发现类似的名字,予以体系化,是没有意义的。那张图,对,那张图就像狂歌一样。是后来诞生的狂歌绘本的先驱性作品,里头暗藏了多重的谐音讽刺与谜题。像这样一看,观点全然不同了。其他画一定也是这样的,这很值得研究。噢噢,富美小姐在那里!”

老师草草蒙混过去,伸出短短的手指指示道。

富美站在柿子树下。

我跑了过去。

我们听作左卫门说富美要埋葬找到的河童,急忙跑来帮忙。

可是,河童已经安葬完毕了。

坟上立着全新的木条,充做卒塔婆 [29]。旁边有两根稍旧一些的卒塔婆,是大入道和狐狸的墓吧。富美看到我们,亲切地一笑。

“已经埋好了。河童和狐狸是兄弟,所以把它们埋在一起。”

富美看起来有些寂寞。动物的死,有时候比人类的死更令人悲伤。

“河童……真是可怜呢。”我说。

富美点了点头:“可是……河童没有白死。因为爷爷和他的儿子们……已经和解了。”

“和、和解?这又是为什么?”

“爷爷那个老顽固说因为他们无聊的纷争,害死了一个人和一条狗,一下子消沉了……而且死的又是好友和疼爱的狗,会颓丧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这真的是场无聊的争吵呢。津坂爷爷也是个慈祥的好人啊。他好像是因为津坂奶奶生病,才会想要钱的。”

各人有各人的苦衷。

“所以我就对爷爷说,有人想要的话,就分一座山给他们吧。爷爷听到我的话,终于下定决心将山林卖掉,在生前分给两个儿子。儿子们好像也深自反省了。他们说会照顾津坂奶奶,工厂也会缩小规模来盖。村人好像也接受了。”

富美的口气很老成。

“老师,”富美转向老师说,“雁木锉这东西在推和拉的时候都必须使力,不是吗?所以听说双方都获利或亏损的情况,也叫做雁木呢。这次的事……完全就像雁木呢。”

“咦?”

富美再一次笑了:“我没上过学,可是喏,爷爷家里有一堆老书,不是吗?”

“哦,村木先生的噺本 [30]收藏非常惊人呢。”

“我……会读那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