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海伦娜(第3/3页)
“你是想在你的妹妹们被摔成肉饼之前抓到埃利亚斯呢,还是更想听睡前故事?动作快点儿,太阳都要出来了。”
“拉娅之后我没有医治过任何人。”我说,“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
“那我就是在浪费自己时间了。”她一脚踏上窗台,咕哝一声,攀爬上去。
我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肩膀,她缓缓回到地上。
“把你所有武器全放到桌子上。”我说,“不许隐藏任何东西,因为我还要搜身。”
厨娘照办了。当确定她没有什么有杀伤力的后招之后,我伸手去握她的手,被她甩脱了。
“我必须触摸到你才能医治,你这个疯老太婆。”我恨恨地说,“要不然不管用的。”
她嘴一撇,干笑,然后极不情愿地把手伸给我。让我吃惊的是,她的手在抖。
“不会太痛的。”我的声音比自己预期的更温和。血天啊,我为什么要安慰她?她是个杀人犯和敲诈者。我利落地紧握她的手,闭上眼睛。
恐惧在我腹中涌起,我既想成功——又害怕成功。这跟我医治拉娅的时候感觉一样。现在我已经看到伤口,厨娘又求我帮助,我就感觉必须治好它,像心痒难搔,必须结束一样。这种失控感,这种全身心向往医治的感觉吓到我了。这不是我,这跟我受训的目的和我的愿望都没有关系。
如果你还想找到埃利亚斯,就去做。
一个声音充斥我的耳鼓:哼唱声——来自我本人。我都不知道它何时开始的。
我凝视厨娘的双眼,深入那幽蓝的黑暗中。我必须理解她,直到内心最深处,如果我想要让骨骼、皮肤和肌肉全都被修复。
埃利亚斯给我的感觉像白银,像清凉晴朗的黎明时分一道用肾上腺素催发的闪电。拉娅不同,她让我想起人世的伤悲和绿眼睛姑娘的甜美柔情。
厨娘……她的内在像鳗鱼一样扭曲挣扎,我看到它们就想畏缩。但在这一坨纷乱的黑暗之下,我也能瞥见她曾经的模样,而我开始追逐那段往昔。在这样做的过程中,我的哼唱声开始变得不连贯起来。她内心的那些善念——如今都只是记忆。现在她的心被一群油滑的鳗鱼取代,带着疯狂的复仇欲望不停地扭曲身体。
我改变歌谣,捕捉她内心深处的那份真实。她心里像是开了一扇门,我穿门而入,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它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地板像是在吸我的脚底,当我低头看时,有几分怀疑会看到章鱼触手缠绕着我。
但下面只有黑暗。
我无法容忍把厨娘生活中的真相唱出声,所以我在自己的脑子里尖声号叫,同时看着她的眼睛。让我欣慰的是,她本人并没有移开视线。当治愈过程开始时,当我掌握了她的精神实质,她的身体也开始自我修复时,她甚至都不曾抽搐一下。
我身体的一侧却开始剧烈疼痛,血流到外衣的腰际。我无视它,直到呼吸急促,当我终于迫使自己放开厨娘时,我才感觉到自己因她而受的伤害。伤痕倒是比老太婆的伤短浅很多,但还是痛得要命。
厨娘的伤口流了些血,创口有些绽开,但腐烂完全消失,只剩一些恶臭味。
“包扎一下它。”我喘着粗气艰难地说,“如果你能进入我的房间,就可以自己偷些草药,配成汤剂。”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口,然后又看我。“那女孩有个哥哥,他跟反——反——反抗军有瓜葛。”她结巴了一会儿,稍后继续说,“武夫们在几个月前把他抓进了考夫监狱。她在设法救他逃脱,你男朋友在帮她。”
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才不是我男朋友。
第二反应是,这混蛋完全疯掉了。
不管是武夫、海国人还是部落民,进了考夫监狱都还有可能活着出来,被整治一番,变得老实本分,终生不太可能反抗帝国。但学者族进去根本不可能再出来,除非死了埋掉。
“如果你对我撒谎——”
她已经爬上窗户,这次的动作像我在塞拉城见证过的一样灵活:“记住,伤了那女孩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是你什么人?”我问,我在医疗过程中了解了厨娘的一部分内心——一点儿光晕,或阴影,某种古老的音乐,让我想起拉娅。我皱眉,试图回想,像强行拼凑一段十年前的梦境一样。
“她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厨娘恨恨地说出这句话,就好像想到拉娅会恶心似的。“只是个蠢孩子,在执行一个无望的任务。”
当我怀疑地凝视她时,她摇摇头。
“别站在那里傻看着我,跟一头被吓坏的母牛似的。”她说,“去救你的家人吧,你这个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