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8/11页)
大家开始围着我问起各种问题。有几个人问爷爷的事,佩里格林女士帮我回答了。接着他们转变话题,似乎对二十一世纪很感兴趣。
“你们开的汽车会飞是吗?”一个嘴上刚长出绒毛的男孩问。他叫贺瑞斯,穿着一套黑色礼服,看上去像殡仪馆工人。
“不能,”我说,“会飞的汽车还没出现呢。”
“你们在月球上定居了吗?”另一个男孩问。他的眼里充满憧憬。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我们在月球上丢下几片垃圾,插了一面旗,到现在还是那样。”
“世界还是被英国统治吗?”
“呃……不能这么说。”
他们有点失望。佩里格林女士说:“你们知道了吧,孩子们?未来并不是那么美好。我们这里虽然是古老的过去,但还是生活得很好,待在这里这没什么不对!”我想,她一定经常向孩子们灌输这个想法,不过不怎么凑效。我不禁困惑起来:他们在这古老的过去到底生活了多久呢?
“我想知道你们的年龄,你们介意吗?”我说。
“我八十三岁。”贺瑞斯说。
奥利夫兴奋地举起手说:“下星期我就七十五岁半了!”
既然这里永远停留在1940年9月3日,那他们怎么计算自己的年龄呢?我再次陷入困惑。
“我要么一百一十七岁,要么一百一十八岁。”一个留着大盖头的男孩说,他叫伊诺克,看上去不过十三岁,“来这个时光圈之前,我还在另一个时光圈生活过。”
“我快八十七啦,”米勒德说。他嘴里包着一块鹅肉,说话的时候,那块嚼到一半的鹅肉在半空中颤抖着,我们看得一清二楚。大家恶心地“喔”了一声,纷纷蒙上眼睛或者转头看向别处。
现在轮到我了。我说我十六岁,一些人睁大了眼睛,奥利夫诧异地笑了。我的年龄让他们奇怪,但同样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们看上去居然和我差不多大。在佛罗里达州的时候,我见过很多八十多岁的老人,但这些孩子的言行举止,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似乎这里一成不变的时间不仅让他们的身体停止了发育,也让他们的心智和性情永远停留在十几岁,就像彼得蚖潘一样,他们永远不会成年。
外面又发出一声巨响。傍晚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二次爆炸了,而且比刚才那次更剧烈,距离更近,餐桌上的银器和盘子颤抖着。
“大家快点吃完!”佩里格林女士叫道。没过一会儿,外面又传来爆炸声,这次,整栋房子都被震动了,一个画框从墙上掉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可恶的德国佬!”奥利夫说。她的拳头恶狠狠地捶在桌子上。
远处传来嗡嗡声。我突然明白了。现在正是1940年9月3日晚上。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一枚炸弹从天而降,并且刚好落在这栋房子上。嗡嗡声是空袭警报,从山脊那儿发出。
“我们得出去,”我说。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我们必须赶在炸弹落下来之前出去!”我着急地说。
“他还不知道呢!”奥利夫咯咯笑了,“他以为我们会死!”
“现在是交替时刻。”米勒德耸耸肩说,“没必要那么紧张。”
“这儿每天晚上都这样吗?”
佩里格林女士点点头,“天天如此。”她说。
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很担心。
“要不,我们出去,表演一次给雅各布看看?”休提议说。
这时,一直在一旁生闷气的克莱尔说话了。“我同意!表演一次吧,交替时刻多么壮观啊!”她恳求着佩里格林女士。
佩里格林女士断然拒绝了。她让大家好好吃饭。但孩子们一个劲地恳求着她,最后,她不得不答应。
“好吧,但你们要先戴上面具,”她说。
孩子们跳下椅子,跑出餐厅。可怜的奥利夫没人帮忙,被落下了,后来一个孩子想起了她,才跑回来将她从椅子上解开。我跟着他们跑进休息室。孩子们每人从柜子里抓起一个东西后迅速跑了出去,佩里格林女士也递给我一个。这是一张用黑色橡胶做成的人脸面具,一对巨大的玻璃舷窗像一双惊恐的眼睛,鼻子无精打采地下垂,连着一根金属管。
“拿着这个,跟上他们,”佩里格林女士说。我这才意识到手里拿的是防毒面具。
把面具套在脸上后,我跟着佩里格林女士走出屋子,来到草坪。孩子们已经戴上面具各就各位了。他们抬头注视着空中的黑烟。远处的树林已经起火,飞机还没出现,但轰鸣声正从四面八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