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豚(第5/6页)

她已经想到欧吉安故事中的渔妇。但多年前,欧吉安认识她时,那妇人已经很老了,现在一定已经去世。不过,她想,据说龙可以活很久。

她有一会儿什么都没说,然后只说:“我完全不认识这样的人。”

她可以感觉那法师正抑制对她的不耐。她为什么不愿说?她想要什么?毫无疑问,他正如此心想。而她也想,为什么她无法对他说出?他的独断使她沉默,她甚至无法告诉他,他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所以,”她终于说道:“地海没有大法师。但有王。”

“而他实现了我们的希望与信赖。”法师以很符合身分的热诚说道。黎白南看着、听着,笑了。

“过去数年来,”恬娜说道,有点迟疑,“发生许多困境、许多惨况。我……那小女孩……这样的事变得太平常。而我曾听力之子女谈到他们力量的消弱,或是改变。”

“大法师大人在旱域击败的那位喀布,造成前所未有的伤害与毁坏。我们必须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修复技艺,医治巫师及巫术。”法师斩钉截铁说道。

“我想,或许除了修复医治之外,还有更多工作,”她说道:“当然这些都有必要,只是我想,有没有可能……像喀布这样的人会有如此力量,是因为世事本已改变……?意即某种转变,巨变,不断发生、已经发生?而正是因为这种改变,使地海再度有了王。或许因此有王,而非大法师?”

风钥师傅看着她,仿佛在最彼端天际看到非常遥远的暴风雨云层。他甚至抬起手,隐隐比出束风咒的第一划,接着再度放下手,微笑。“不用害怕,女士,”他说道,“柔克与魔法技艺会永久持续。我们的珍宝被守护得滴水不漏!”

“这话该对凯拉辛说去。”她说道,突然再难以忍受他完全不自觉的轻蔑。这句话令他惊愕。他听到龙的名字,但这也没让他听进她的话。自从母亲唱了最后一首摇篮曲后,就再也没聆听过女人说话的他,怎么可能听进她的话呢?

“的确,”黎白南说道,“凯拉辛来到柔克——一个据说龙完全无法进入的地方,但并非透过我尊主的任何咒语,他当时没有法术……但风钥师傅,我认为恬娜女士并非担忧自身安危。”

法师很认真努力想弥补他的冒犯。“女士,”他说道:“我真失礼,竟以对平凡妇人的方式待你。”

她几乎笑出声,她恨不得摇醒他,却只轻描淡写,“我的恐惧只是小人物的恐惧。”没有用,他听不到她。

但少王沉默,正在聆听。

攀爬在船桅、船帆与索具在顶上组成的晕眩摇曳世界中,水手少年以清澈甜美的声音大喊:“岬角弯后有城镇!”很快,甲板上的人看到群聚的砖瓦屋顶、盘旋而上的蓝色烟雾、几扇映照西落夕阳的玻璃窗,还有端坐绢缎般蓝色海湾上的谷河口港口与码头。

“该由我来驶入,还是由您来,大人?”冷静的船长问道,而风钥师傅回答:“船长,由您带入港吧。我不想面对那些小碎块!”他挥挥手,指向几十艘散乱海湾里的小渔船。因此,王船宛如小鸭间天鹅,慢慢逆风而行,接受所有经过船只的欢呼。

恬娜搜寻码头,看不到其他航海船只。

“我有个儿子是水手。”她对黎白南说道:“我以为他的船可能入港。”

“他在哪艘船?”

“他是‘艾司凯海鸥’的二副,但那是两年多前的事了,他可能已换艘船待。他闲不住。”她微笑,“我第一眼看到你时,还以为你是我儿。你们并不相像,只是两人都很高、很瘦、很年轻。而我那时很混乱、害怕……小人物的恐惧。”

法师已经登上船长在船首的位置,因此只有她与黎白南两人。

“小人物的恐惧已经太多了。”他说。

这是她唯一单独跟他说话的机会,她的言词急速而不明确地奔泄而出:“我想说——虽然说了或许也无济于事:可不可能在弓忒有个女人——我不知道是谁,我想不出——但会不会,或以后将有、可能有某个女人,而人们会寻找……人们会需要她?难道不可能吗?”

他倾听。他并非充耳不闻,但蹙起眉头,十分专注,仿佛试图理解某种外语。然后,仅低声说道:“有可能。”

一名小舢舨上的鱼妇吼道:“打哪儿来?”攀在索具间的少年水手像高啼公鸡般回喊:“王城来的!”

“这艘船叫什么?”恬娜问道:“我儿会问我搭乘哪艘船。”

“‘海豚’,”黎白南回答,对她微笑。吾儿,吾王,我亲爱的孩子,她想,我多想留你在我身边!

“我得接孩子上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