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The Prisoner 第五章 摊牌与交火(第8/15页)
“毙了他,”埃蒂说。他比刚才抖瑟得更厉害了,由于夜晚的寒意,由于海边的冷风,由于全身赤裸,当然还不仅仅是这些。“杀了他吧,让他解脱吧,看在上帝分上——”
“晚了,”枪侠冷漠的语气简直寒气砭骨,冷冷地钻进了埃蒂的骨头缝里。
埃蒂转过身去,已经来不及了,安多利尼没能躲开大螯虾似的怪物,让它扑到自己脚上,撕下他的古奇牌船形平底鞋……那只脚,当然还在鞋子里头。安多利尼在他面前尖叫着,疯狂地挥舞着手,又被拖了过去。怪物们贪婪地扑到他身上,一边嘶啃着这个活生生的人,一边急不可耐地朝他发问:爹爹—啊—嚼嚼?是不是—嗯—小鸡?达姆—啊—嚼嚼?多达—啊—块块?
“耶稣啊,”埃蒂呻吟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现在确切说已经拿到了
(魔—粉,枪侠说;可卡因,埃蒂听见了)
也就是说,你答应过要交给那个叫巴拉扎的人的东西到手了,”罗兰说,“不多也不少,我们可以回去了。”他平视着埃蒂。“这回我得跟你一起回去。我带我自己过去。”
“耶稣基督,”埃蒂说,“你能行吗?”旋而自己又答上一句。“你当然能行。可你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罗兰说,“到这儿来。”
埃蒂回头看着海滩上那堆蠕动的怪物,一个个弓着后背在那儿扒拉着食物。他从来没喜欢过杰克·安多利尼,可他还是感到胃里在上下翻腾。
“到这儿来,”罗兰不耐烦地催促他。“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对这些不得已只能去做的事儿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档子事儿。也根本没想过我会沾手这事儿。”他痛苦地扭动着嘴唇。“我开始习惯做这样的事儿了。”
埃蒂慢慢挪步朝这骨瘦如柴的人形靠近,两条腿越来越粘滞。他一身赤裸的白净的肌肤上隐隐闪着异样的暗光。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罗兰?他想。你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热乎乎的——只是发烧吗?还是疯狂?没准都是吧。
上帝啊,他需要来一针。说真的,他该来上一针。
“你以前从来没做过什么?”他问,“你刚才怎么说来着?”
“拿上这个,”罗兰说。他指指挂在自己右臀上那把左轮枪。他没指,只是做个手势而已,因为没手指可以摆弄,只有一截破布裹着的断指根儿。“这对我不好。倒不是现在,可能我永远都将为此而倒霉。”
“我……”埃蒂咽了咽口水,“我不想碰这玩意儿。”
“我也没想要你玩这个,”枪侠用一种古怪而文雅的口气说,“可是恐怕我们俩都没有选择,等会儿就要开火。”
“有必要吗?”
“当然。”枪侠平静地看着埃蒂。“只能这样,我想。”
18
巴拉扎愈来愈感到不安。时间太长了。他们在那里面呆的时间太长了,而且一点动静都没有。远远地,好像是在相邻的街区,他听到有人在互相叫喊,然后是卡嗒卡嗒的响声,好像是开火的声音……
一声尖叫。是一声尖叫吗?
别去管它,隔壁街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关你屁事。你快变成一个老太婆了。
但那也一样,那征兆不对,非常不对。
“杰克?”他冲着关着门的洗手间叫唤。
没人应声。
巴拉扎拉开写字台左边最上层的抽屉,取出枪。这不是柯尔特眼镜蛇手枪,不是那种可以塞进一只蛤壳式手枪套里的小巧玲珑的玩意儿;这是一支点357梅格纳姆手枪。
“西米!”他喊道,“你给我过来!”
他砰地关上抽屉。纸牌塔纷纷塌落下来。巴拉扎甚至没去留意它。
西米·德莱托,两百五十磅体重的身量塞满了门道。他看见老板大人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枪,便嗖地从格子外套下抽出他自己的枪。动作大得几乎就像原子弹起爆似的,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准会误解他要干什么了。
“我要克劳迪奥和特里克斯都过来,”他说,“叫他们快点。这小子要搞什么名堂了。”
“我们有麻烦了。”西米说。
巴拉扎的眼睛从洗手间门上闪回西米身上。“噢,我都有一大堆麻烦了,”他说。“这回的麻烦是什么呢,西米?”
西米抿抿嘴唇。即便在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情况下他也不愿在老板大人面前报告任何坏消息;他就是这副模样……
“嗯,”他说,抿了抿嘴唇。“你瞧——”
“你就不能他妈的说快点吗?”巴拉扎叫道。
19
左轮手枪的檀香木枪柄太滑溜,埃蒂接过来时差点让它从手上滑落到脚趾上。这老大的家伙简直像是史前文物,笨重得要命,他知道自己得用两只手才能端起它。这枪的后坐力,他在想,我一开枪,没准会让我一下子就顶穿身后那堵墙。然而,他身体中的某一部分——是想要举起这玩意儿;想要回应那种完美地表达什么的召唤;想要感受到那段隐晦的、血淋淋的历史,想要成为其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