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绿色和金色的阴霾中乾神之歌 第二章 乾神之歌(第11/13页)
“我回家取车的时候拿了三百美元,还有三四十块零钱。还有几张信用卡,但你过世的朋友对我说,尽可能使用现金。直到你自个儿上路为止,如果可能的话。他说,可能会有人在找你。他说他们叫‘低等人’。”
罗兰点点头。是的,那里可能有低等人,毕竟是他和他的卡-泰特颠覆了他们主子的全盘计划,他们会以加倍的热情想取下他的脑袋——若顶在一根棍子上,放火烧出烟可能更合他们的口味。同样,还有苔瑟宝慕先生的脑袋,如果他们发现了她所做的一切。
“杰克还对你说了什么?”罗兰问。
“说我必须带你去纽约城,如果你想去的话。他说那里有扇门,会带你去一个叫费达戈的地方。”
“还说了什么?”
“是的。他说在你使用那扇门之前,可能还会想去另一个地方。”她略略瞥了他一眼。“有吗?”
他想了想,然后点了头。
“他还对那条狗说了什么。听上去像是对它……下命令?指导?”她迟疑不定地看着他,“可能吗?”
罗兰心想,这是可能的。杰克只能请求这个女人。但奥伊……好吧,这也许能解释为什么貉獭没有留守在墓前——那可能才是它真心想做的决定。
随后,他们又不发一言地开了一会儿。他们上了一条公路,交通明显繁忙起来,小汽车、大卡车在不同的车道上高速行驶。她必须得在一个收费亭前停下来,往里面塞钱,才能开过去。收费员是个机器人,一只手揽只篮子。罗兰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路上睡着,但只要一闭眼睛他就看到杰克的脸。接着,又是埃蒂,额上绑着毫无用处的绷带。他不由暗想:如果我闭上眼睛他们就来,那我的梦境又该是如何啊?
他又把眼睛睁开了,看着她驶下一条光滑平整的铺砌斜坡,不带一丝停顿地融入不息的车流。他倾身向前,凑近车窗玻璃看着外面。有云,迷路的天使,在他们头顶上缓缓飘行,与他们保持一致的方向。他们依然行进在光束的路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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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罗兰?”她以为他是睁着眼睛打瞌睡。听到她的问话,他转脸看向她,双手放在膝盖上,好的那只覆盖着残缺了手指的那只,掩盖着它。她想,再也想不出有谁比他更不适宜坐在梅赛德斯车里了。或是任何别的汽车。她还想到,自己也从未见过这么疲倦不堪的人。
但他还没有精疲力竭。我甚至觉得他还算不上累垮了,尽管他自己会觉得如此。
“那只小动物……叫奥伊?”
“奥伊,是的。”貉獭听到有人叫自己,便抬头看了看,但没有像昨天那样重复一遍。
“它是狗吗?准确地说,不是狗,对吧?”
“它,不是。对,它不是狗。”
伊伦·苔瑟宝慕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这太难了,因为沉默地作伴对她来说不太自然。而且她正和一个她觉得颇有魅力的男人在一起,尽管他悲恸又疲惫(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发生的那些事)。垂死的男孩曾请求她带他去纽约,并且一到那里就带他去他需要去的地方。他说,他的朋友对纽约的认知不比对金钱的更多,她相信那是事实。但是,她同样相信这个男人很危险。她很想多问一些问题,但他回答了又能怎样?她很清楚,她知道得越少,一旦他走了,她回复到当天下午四点差一刻时的生活的机会就越大。再次融入那种生活就好像从侧路上驶入一条收费公路。那就是最好的方式。
她打开收音机,搜索到一个电台正在播放“极奇异恩典”①『注:AmazingGrace,著名的圣诗,原本是苏格兰民谣,至今已流传三百多年,被无数次翻唱或用于电影配乐。』。她再次转脸看着陌生的乘客时,发现他正仰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并且在流泪。接着,她刚好低头时,又看到了更为怪异的景象,而那恰恰震动了她的心田,仿佛过去十五年来她的心都不曾被这样打动过——那时候,她流产了,那是她惟一一次怀上孩子。
那只小动物,不是狗的动物,奥伊……它也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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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了马萨诸塞州边界,她就下了95号公路,在一家“海风旅店”办了入住手续,那是一个房间紧挨着一个房间的简易汽车旅馆。她没想到要戴上她的驾驶眼镜,“虫屁眼眼镜”,她总这么叫它(言下之意:“一戴上这副眼镜,我连虫子屁眼都能看见”),而且,不管怎样,她都不喜欢夜间行车。不管有没有“虫屁眼眼镜”,在夜里开车总让她紧张得要死,还容易导致偏头痛。一旦偏头痛犯了,她对这人也好、这动物也好就没什么用了,而她的舒马曲坦①『注:药物名,用于偏头痛的急性治疗。』正毫无用处地躺在东斯通翰姆家里的医药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