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暗杀(第11/12页)
惟真停在那里,挫败感令他神色黯然:“我没办法去。你知道我没办法去。如果我在收割期放下我这里的职责,等我带着新娘回来的时候就什么也不剩了。外岛人向来都是在最后一个月最贪婪、最鲁莽,因为接下来冬季风暴就会把他们赶回他们自己那该死的海岸。你以为今年会有什么不同吗?说不定等我把珂翠肯带回来的时候,会发现他们在我们的公鹿堡里大肆庆祝,你的头插在矛尖上迎接我!”
黠谋国王看来很生气,但他控制住脾气问道,“你真的认为,如果你松懈个二十天左右,他们就能把我们压迫得那么厉害吗?”
“我不是认为,我是知道,”惟真疲惫地说,“是非常确定,就像我确定我现在应该守在我的岗位上,而不是在这里跟你争论。父亲,告诉他们说这事必须延期。等到我们地上有了好一层积雪,等海上刮起大风把船全都吹回港里,我就马上去迎娶她。”
“没办法这样做。”黠谋遗憾地说,“山区的人有自己的信仰,他们认为冬天举行的婚礼会造成后代的歉收。你娶她的时间必须是在大地万物结果丰收的秋天,或是在山区小田地开始耕种的春天。”
“我做不到。等他们山区那里到了春天,我们这里的天气已经很好了,红船劫匪都来到了我们的家门口。他们总不会不了解这一点吧!”惟真的头左右摆动,像一匹系着过短缰绳的马一样躁动不安。他不想待在这里。虽然他讨厌这项精技工作,但它仍然召唤着他,他想要去做它,那种欲望跟保护国土没有任何关系。我心想,不知道黠谋知不知道这一点,还有惟真自己知不知道这一点。
“了解是一回事,”国王解释道,“但坚持要他们不顾传统又是另一回事。惟真,事情必须这样办,现在就办。”黠谋揉着头,仿佛头在痛,“我们需要这桩婚事。我们需要她的军队、她的嫁妆,更需要她父亲在后方支持我们。这事不能等。你难道不能,比方说,坐着封闭式的轿子去,用不着骑马分心,然后在旅途上继续用精技做你的工作吗?这样说不定对你也好啊!时不时还可以下轿子走动走动,呼吸点新鲜空气——”
“不!”惟真咆哮道,站在窗边的黠谋转过身来,看来几乎像是被窗沿困住。惟真走到桌边握拳重捶桌面,我从来不知道他能发这么大的脾气,“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不能一边坐在马扛的轿子里又颠又晃,一边继续努力阻挡红船劫匪登上我们的海岸。而且,我绝对不要像病人或者软脚虾一样,坐着轿子去迎娶这个你替我选择的女人,这个我几乎已经完全没印象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让她看到我那个样子,也绝对不会让我自己手下的人在我背后偷笑,说,‘哦,勇敢的惟真原来已经变成这样了,像个颤危危的老头被人用轿子抬着,去找别人替他拉皮条撮合的对像,仿佛他是个外岛妓女一样。’你的头脑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想得出这么愚蠢的计划?你跟山区的人相处过,你知道他们的性格和习俗,你认为他们的女人会接受一个这么病恹恹去娶她的男人吗?连他们的皇室都会把发育不全的婴孩给遗弃。要是我那样去到那里,你会毁了你自己的计划,同时还让六大公国任凭红船劫匪宰割。”
“那么也许——”
“那么也许现在就有一艘红船正离我们的海岸不远,已经看得到蛋岛了,而且那艘船的船长已经不再在意他昨晚不祥的梦境,领航员也开始修正航线,心想他之前怎么会把地标搞错得那么严重。昨天晚上你在睡觉、帝尊在跟他那些朝臣跳舞喝酒的时候我所做的工作现在已经快白费了,而我们还站在这里唠叨。父亲,就由你安排吧!你爱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只要我不必做任何事,能专心在这好天气能危害我们的这期间用精技保卫沿海地区就行了。”惟真边说边走,最后把国王起居室的门重重一摔,最后几个字几乎都听不见了。
黠谋站在那里,瞪着门看了一会儿,然后一手揉揉眼睛,但我分辨不出那是因为疲惫还是流泪,或者只是眼睛进了沙子。他环顾房内,看到我时皱起眉头,仿佛对这个东西怎么会在这里感到迷惑不解。然后他似乎想起来我为什么在这里了,于是冷淡地说道,“唔,刚才进行得还真顺利啊,不是吗?但无论如何,一定得想出办法来。等惟真骑马前去迎娶他的新娘时,你跟他一起去。”
“都依您的吩咐,国王陛下。”我静静地说。
“我就这么吩咐。”他清清喉咙,然后转身再度看向窗外,“那位公主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只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哥哥。哦,他以前曾经是很健康强壮的,但后来他在冰之原野上胸口中了箭。根据帝尊听到的消息,那枝箭整个射穿了他,他胸前和背后的伤口都痊愈了,但他冬天还会咳血,夏天骑马或操练他的士兵也只能撑半个早上。就我们对山区民族的了解,他居然还是他们的王储,这一点实在令人非常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