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旅程(第7/7页)
有时候我会纳闷,为什么这件事被交给我而不是交给切德。这是不是某种考试,如果我失败了就会被处死?切德是因为太老了无法面对这项挑战,还是他是个太珍贵的人,所以不能冒这项任务的风险?或者只是因为他负责照顾惟真的健康,必须得寸步不离?如果我不让自己去想这些问题,那接下来纳闷的内容就变成我是不是该用某种药粉刺激卢睿史已经受过伤的肺,让他活活咳死;或许我可以把药粉洒在他的枕头和床褥上;或者我是不是该给他某种止痛药,让他慢慢上瘾,最后在睡梦中死去?我有种可以冲淡血液的药,如果他的肺本来就已经慢性出血,用这种药或许足以送他上路;我还有一种又快又致命且如水般无味的毒药,但我得想出办法,确保他会在某个足够遥远的未来吃下去。想这些事都无助于睡眠,然而新鲜空气和整天骑马的疲累通常都足以对抗这些念头,我一觉醒来多半又开始热切期待启程了。
我们终于看到了蓝湖,它就像是远方的一个奇迹。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离开海边这么久了,此时惊讶地发现见到水让我有多高兴。我们队伍中每一只动物都在我的脑海里填满了清水的干净气息。越朝那座大湖走,景物就变得更绿、看起来更加温和,因此我们很难制止马匹晚上吃太多草。
许多帆船在蓝湖上来来往往做生意,船帆的颜色各异,不仅表示他们卖的是什么,也表示他们为哪个家族航行。蓝湖旁的居民房子是建在打入水中的桩基上的。我们在那里得到了款待,大嚼新鲜的淡水鱼,不过以我这个吃惯海水鱼的舌头尝起淡水鱼来觉得味道很奇怪。我觉得自己俨然是个经验丰富的旅人,有一天晚上阿手和我简直对自己太刮目相看了,因为几个绿眼睛的女孩咯咯笑着来到了我们的火堆旁。她们来自当地一个买卖谷物的家族,带着色彩鲜艳的小鼓,每一个鼓的音调都不同,她们打鼓唱歌给我们听,直到她们的母亲边骂边找到这里来,把她们带回家去。这段经历冲昏了我们的头,那天晚上我完全没想到卢睿史王子的事。
我们现在往西北方前进,搭乘几艘我一点都不信任的平底驳船渡越蓝湖。到了对岸,我们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森林之地,法洛的炎热天气也只能在记忆里回味了。我们的路线穿越一片参入天际的广袤杉木林,其间偶尔夹杂着几棵白桦树,有些烧过的地方则点缀着赤杨和柳树。马蹄踩在森林小径的黑土上,四周尽是秋天的甜美气息。我们看到许多不熟悉的鸟,有一次我还瞥见一头巨大的雄鹿,那颜色和种类我之前从未见过,之后也没再见过。马匹晚上吃不到很多草,但幸好我们从湖边的居民那里拿了谷子来。夜里我们生起火堆,阿手和我共享一个帐篷。
如今我们的路线是一直朝着山上走,弯弯曲曲地穿过陡峭的山坡与山坡之间,但高度确实是在逐渐上升的。一天下午,我们碰到了一个颉昂佩来的代表团,他们是派来欢迎我们并替我们带路的。之后我们的行进速度似乎就变快了,每天晚上还有乐手、诗人、杂耍艺人表演助兴,更有当地的佳肴可以享用。他们尽一切力量来欢迎我们、款待我们,但我觉得他们非常奇怪,他们迥然不同的模样几乎让我感到害怕。我常常要逼自己记住博瑞屈和切德都教过我的礼节,可怜的阿手则几乎是完全躲着这些新同伴。
从外表看来,他们大多数都是齐兀达人,也就是我预期的模样:高个子,肤色苍白,头发和眼睛都是浅色的,有些人的头发则红得像狐狸一样。这个民族不论男人还是女人肌肉都非常结实。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带着一把弓或者投石器,走起路来显然要比骑马要自在得多;他们身上穿的是羊毛和皮革,就连最普通、最朴素的人也穿着上好的毛皮,仿佛这只是平常的服装。他们步行走在骑马的我们身旁,跟上马匹的速度走一整天却似乎毫不吃力。他们边走边唱歌,那些长长的歌曲是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唱的,听来儿乎都偏向哀愁,但他们不时会穿插胜利或高兴的呼喊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在把他们的历史唱给我们听,好让我们更了解我们借由王子结盟的是什么样的民族。我想他们大多数是吟游歌者和诗人,用他们的语言说就是“好客”之人,传统上都是派他们来接待客人,让客人在还没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就对自己能来到这个地方感到高兴。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走的路越来越宽,因为我们离颉昂佩越来越近了,有其他的小径和道路汇集于这条路,变成一条宽广的通商道路,有些地方还铺着一层白色岩石的碎片。我们离颉昂佩越近,队伍就变得越壮观,因为有许多村庄和部族的代表团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从群山王国的深处前来,观看他们的公主与平地那位有权势的王子缔结婚约。不久后,在狗、马,和他们用来当驮兽的某种山羊包围之中,在一辆辆装着礼物的运货马车、一群群各行各业以及各种阶层的人尾随之下,我们来到了颉昂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