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ONE 多伦多与本地治里 Toronto and Pondicherry(第20/34页)
有一个毗湿奴化身为矮人筏摩那〔23〕的故事。他只向恶魔之王末梨要求他三步之内所能走过的土地。末梨大声嘲笑这个小矮子请求者和他微不足道的要求。他同意了。毗湿奴立刻变回无比巨大的身材。他一步便跨过了整座地球,第二步跨过了整个宇宙,第三步一脚把末梨踢进了地狱。
罗摩是最具有人性的化身,他为了从楞伽〔24〕的邪恶国王罗波那那里夺回自己的妻子悉多而变得面容阴郁,必须有人提醒他他所具有的神性,但即使是他也不是个无能之辈。没有一个单薄的十字架能压倒他。当攻势太猛的时候,他会用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的力气和任何人都不会使用的武器超越自己有限的人类的身躯。
上帝就应该是那样。拥有光辉、才智和力量。能用这些来挽救和拯救善良,击败邪恶。
另一方面,这位忍受饥饿、忍受干渴、疲惫、悲伤、焦虑、被诘问和骚扰、不得不忍受无知的信徒和不尊重他的对手的圣子——他是个什么样的神啊?是个太像人类的神,就是那样。基督教有奇迹,是的,大多数都与医药有关,有几个满足了饥饿的肚皮;最多使暴风雨不那么猛烈,在水上走了一会儿。如果那是魔法,那也是小魔法,和扑克牌把戏差不多。任何一位印度教里的神都能做得比这个好一百倍。这位圣子是一个把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说故事,说话的神。这位圣子是一位走路的神,一位行人神——而且在一个炎热的地方——他的步伐和任何一个人类的步伐一样,凉鞋只抬到路上的大石头上;当他舍得在交通上花钱的时候,那交通工具只是一头普通的毛驴。这位圣子是一个呻吟、喘息、悲叹了三小时后死去的神。那是个什么样的神啊?这位圣子能赋予我们什么灵感呢?
爱,马丁神父说。
而且这位圣子只在很久以前在很远的地方出现过一次,在一个早已消失的帝国疆域内、西亚一个落后地区的一个寂寂无名的部落里。在头上还没有一根白发的时候就被杀死了。没有留下一个后代,只留下分散在各处的不完整的箴言,他的完整作品就是用手指在尘土上写的字?等一下。这不仅是严重怯场的梵天。这是自私的梵天。这是不慷慨不公平的梵天。这实际上是没有显露神性的梵天。如果梵天只有一个儿子,他一定像挤奶女工怀里的克利须那一样有无数的化身,不是吗?什么能为神的吝啬辩护?
爱,马丁神父重复说。
我还是忠于我的克利须那,非常感谢。我觉得他的神性非常令人信服。你可以把爱出汗、爱唠叨的圣子留给自己。
这就是我很久以前遇到那位令人讨厌的拉比的情形:心存怀疑和恼怒。
一连三天,我都和马丁神父一起喝茶。每一次,当茶杯碰在碟子上格格作响,勺子碰在茶杯边上叮当作响的时候,我就开始提问。
答案永远是一样的。
他使我不安,这位圣子。每天我心中对他的愤怒都更加强烈,每天我都能找到他的更多缺点。
他任性!那是在贝瑟尼的早晨,上帝饿了;上帝想吃早饭。他来到一棵无花果树前。当时不是结无花果的季节,因此树上没有无花果。上帝恼怒了。圣子小声抱怨说:“愿你永远都不要再结果子了。”于是无花果树立即枯萎了。马太是这么说的,马可也证明了。
我问你,当时不是结无花果的季节,难道这是无花果树的错吗?像这样对待一棵无辜的无花果树,让它立即枯萎,这是什么事啊?
我无法把他从我心里赶走。现在仍然不能。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想他。他越令我不安,我越无法忘记他。我对他了解得越多,就越不想离开他。
最后一天,在我们离开穆纳尔之前几个小时,我匆匆爬上了左边那座山。现在我感到这是典型的基督教的情景。基督教是一个匆忙的宗教。看看这个7天之内创造的世界。即使是在象征的层面上,这也是疯狂的创造。在我出生的宗教里,为了一个灵魂的战争可以像接力赛一样持续很多个世纪,接力棒在无数代人的手中传过,对我来说,基督教迅速解决问题的方式令人困惑。如果说印度教就像恒河一样平静地流淌,那么基督教就像高峰时间的多伦多一样匆匆地奔忙。这是一个像燕子一样迅速,像救护车一样急迫的宗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迅速,转瞬之间便做出了决定。转瞬之间你就迷失了,或得救了。基督教可以追溯到许多个世纪以前,但是在本质上它只存在于一个时间里:现在。
我飞快地爬上山去。尽管马丁神父不当值,唉,他的那根木闩已经推过去了,感谢上帝他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