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第7/16页)
门背后挂了件朴素的蓝色晨衣。魏姆斯不用看也知道,它口袋上准保绣着只兔子。
简而言之,这房间属于一个永远没想到会有男人进来的女人。
床头柜上堆了好高一摞纸。魏姆斯觉得有些内疚,但还是斜着眼偷看起来。
它们全跟龙有关。有洞穴俱乐部展览委员会和友好喷火者同盟写来的信件。有病龙阳光收容所寄来的小册子和请求——“可怜的小威尼,过去五年都被残忍地用作脱漆机器,他的火都快干了,可现在——”此外还有要求捐款、发表讲话之类的信件。看来兰金小姐的好心肠足可以包容整个世界,至少是长了翅膀又可以吐火的那部分世界。
假如你任由自己的思绪停留在这样的房间里,最后你可能发现自己不知怎的突然非常忧郁,心里充满一种奇特、广博的同情,这种同情会让你相信,最好还是把整个人类全盘抹掉,再从阿米巴虫的状态从头开始。
纸堆旁还放着一本书。魏姆斯忍痛扭过头去看看书脊,上面写着:《龙的疾病》,作者西碧尔·迪徳芮·奥葛瓦娜·兰金。
他翻开僵硬的书页,满心恐怖,又移不开眼睛。它们把他领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让人目瞪口呆的疾病:喉咙石化,黑化,肺部干燥,平衡能力丧失,呕吐,流泪,结石。看过几页之后,魏姆斯深深感到,这些泽龙竟然能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简直是个奇迹。能活着走过一间屋子,基本就该算是生物学上的胜利了。
书中还附有插图,细节极尽翔实。魏姆斯飞快地转开眼睛。你一次只能受得了那么多内脏不是吗?
有人敲门。
“我说,你现在衣着整齐不?”兰金小姐嘹亮的声音快快活活地问道。
“呃——”
“我给你带了些吃的,特别营养。”
不知为什么,魏姆斯以为肯定是汤,结果对方端来的却是高高的一盘熏肉、炸土豆和鸡蛋。刚看了它们一眼,魏姆斯就听见自己的动脉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我还做了面包布丁。”兰金小姐略显得有些羞赧,“我平时不怎么做饭,就我一个人吃。你知道给自己做饭是怎么样的。”
魏姆斯想到自己住处的饮食。不知为什么肉总是灰色的,里头还带些神秘的小管子。
“呃。”他不知怎么开口,面前是一位小姐,而他正斜躺在她的床上,“喏卟司下士告诉我说——”
“啊,喏比,好个多姿多彩的小东西!”兰金小姐说。
魏姆斯不大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应付这样的局面。
“多姿多彩?”他虚弱地问。
“个性十足。我们处得愉快极了。”
“当真?”
“哦,是的。他知道多少逸闻趣事啊。”
“哦,是的。这倒是半点不假。”喏比似乎可以跟任何人打成一片,对此魏姆斯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呃。”他准备换个话题,却发现自己忍不住想要继续探索这条偏僻的小径,“你不觉得他的言语有些,呃,粗鄙?”
“是带了点颜色。”兰金小姐快快活活地纠正道,“你该听听我父亲生气的时候什么样。再说了,我们发现我们有很多共同点。简直巧得出奇,我祖父曾经叫人打了他祖父一顿鞭子,因为恶意逗留。”
有这么一层,他俩简直可以算是一家人了,魏姆斯暗想。就在这时,他肋下又一阵刺痛,疼得他一缩。
“你身上的瘀伤挺严重,没准儿还裂了一两根肋骨。”她说,“如果你翻个身我可以再帮你抹些这个。”兰金小姐亮出一罐黄色的油膏。
惊恐的神色在魏姆斯脸上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地抓起被单,把它们拉到自己下巴底下。
“别这副傻样子,我说。”兰金小姐道,“难道还有什么我没见过的不成?屁股和屁股基本上没什么差别,只不过我看见的那些大多都长了尾巴。现在翻个身,把睡衣拉起来。这是我祖父的,你知道。”
那样的语调任谁也没法抗拒。魏姆斯考虑着是不是要求把喏比叫来充当监护人,但最后认定那样只会更可怕。
油膏烫得像冰。
“这到底是什么?”
“各种各样的东西。它可以减轻淤伤,帮助健康鳞片生长。”
“什么?”
“抱歉。多半不是鳞片。别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我基本上可以确定。行了,全好了。”她在他屁股上啪地拍了一掌。
“女士,我是夜巡队的队长。”魏姆斯知道这话听起来有多蠢,可他还是说了。
“而且正半裸着躺在一位女士的床上。”兰金小姐全然不为所动,“现在坐起来吃你的茶点。我们得赶紧把你养壮实。”
魏姆斯的眼睛里充满惊惧。
“为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