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5/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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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后第十五个钟头。病人昏迷不醒。体温仍在升高,抽搐也在加剧。除此之外,她的面部肌肉似乎也开始急剧收缩。如果这是破伤风的征兆,那她就没救了。让我们祈祷她只是面部神经……或者三叉神经……出了问题。哪怕两者都出了问题呢。她会毁容……但至少能保住性命……”

维索戈塔看着羊皮纸,但一个字也没写。

“只要,”他木然地说,“她能撑过伤口感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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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后第二十个钟头。体温还在升高。病人的状况极度危险。在我看来,发红、肿胀、热度和疼痛尚未达到最严重的程度,但她没机会活到那时候了。我在此宣告……我,科沃的维索戈塔,并不相信诸神的存在。但如果你们真的存在,烦请保佑这个女孩。还有……倘若我做错了,也请宽恕我。”

维索戈塔放下羽毛笔,揉了揉红肿发痒的眼睛,用双手按住鬓角。

“我给她喂下了舟形乌头和曼陀罗叶汁的混合药剂。”他低声说,“接下来的几个钟头将决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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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终于支撑不住,打起了瞌睡,但又马上被一声呼喊惊醒。说是呼喊,其实女孩更像是在怒吼。

黎明的微光渗进窗缝。沙漏里的细沙早已流尽,跟往常一样,维索戈塔忘了把它翻转过来。烛焰已然熄灭,只有壁炉里深红色的火光勉强照亮了房间一角。床铺前遮了一道布帘,老人站起身,将其拉开,想安慰一下他的病人。

摔落在地的女孩抢先爬起,坐到床边,用力抓挠包在绷带下的脸。维索戈塔咳嗽一声。

“我建议你先不要起床。你很虚弱。如果你想要什么,叫我一声就好。我就在旁边。”

“我就是不希望你在旁边。”她声音很小,但吐字清晰,“我想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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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回来收夜壶时,发现女孩仰面躺在床上,又揉又按包裹住脸颊、额头和脖颈的绷带。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来到床边,发现她还是同样的姿势。

“四天了?”她盯着天花板问。

“五天。离我们上次说话又过了将近一天。你睡了一整天。这是好事。你需要休息。”

“我感觉好多了。”

“听你这么说,我很欣慰。可以拆绷带了。抓着我的手,我帮你坐起来。”

伤口愈合得很顺利,都已经结痂了,这次解开绷带全不费力。女孩轻轻摸了摸脸,然后皱起眉头,咧了咧嘴。维索戈塔知道,这不是因为疼,而是她每次都想确认伤口有多长、有多深,试探伤情是否严重。她想知道,先前触碰到的伤口是不是高烧导致的噩梦。而每次确认,都叫她的心往下沉。

“你有镜子吗?”

“没有。”他在说谎。

她看着他,似乎终于彻底清醒了。

“也就是说,看起来很吓人喽?”她用手指轻轻拂过缝合线。

“伤口……很长,也很深。”老人结结巴巴地说。想到竟要当着一个小毛孩的面为自己辩护,不禁让他有些恼火。“你的脸还肿得厉害。再过几天,我就能帮你拆线了,然后敷上柳树皮浸膏。到时你也不用把整颗头都包住了。伤口愈合得很好。”

她没答话,只是动了动嘴和下巴,扭曲脸部肌肉,试图弄清怎样会牵扯伤口,怎样则不会痛。

“我做了鸽子汤。想喝吗?”

“想。但这次我要自己喝。我才不想像个废人一样,老让你喂。”

她喝了很久。女孩把木勺缓慢而艰难地举到嘴边,好像勺子足有两磅重,但她的确没叫维索戈塔帮忙。老人饶有兴致地在旁看着。他一向很有好奇心,此刻好奇的火焰更是熊熊燃烧。他知道,等女孩恢复之后,他们就能顺畅地交流了,到时他就能搞清她为什么会在沼泽里神秘现身。他清楚自己必须等待,可就是等不及。毕竟他一个人在荒野生活了太久。

女孩喝完鸽子汤,躺倒在床垫上。有那么一阵子,她像死人一样直盯着天花板。终于,她转过头。她的眼睛绿得出奇,维索戈塔心想,竟为这张带着可怕伤痕的脸增添了几分童真。维索戈塔了解这种美——这对大眼睛应该属于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让人本能地生出同情。哪怕她到了二十岁,甚至远远超过三十岁,人们也会忘记她的年龄。是啊,维索戈塔了解这种美。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还有他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