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13/17页)

她屈服于他的触碰,以及随之而来的愉悦感。她扭过头去,但立刻觉得表现出羞怯其实很虚伪——她不想被人看作遭到诱惑的天真少女。她直视他的双眼,但很快改了主意,因为这看上去像在挑衅——她也不希望给他留下这个印象。于是她闭上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帮他解开纽扣,毕竟他的动作既耗时又费力。

手指相互触碰之后,他俩的嘴唇也贴到一起。她眼看就要忘掉了整个世界,霍斯珀恩却突然不动了。有那么一会儿,她耐心地躺在地上,提醒自己他受了伤,也许正在忍受痛楚的折磨。但他花的时间太久了,沾在她乳头上的口水渐渐干涸。

“喂,霍斯珀恩?你睡着了?”

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胸口流过身侧。她用手摸了摸。是血。

“霍斯珀恩!”她推开他,“霍斯珀恩,你死了吗?”

这问题真傻,她心想。这不明摆着吗?他死了。

***

“他就这样死在我的胸前。”希瑞把头扭向一旁。她那破相的脸上似乎反射着壁炉的火光,也可能是她脸红了,维索戈塔说不清。

“当时我只有一种感觉,”她补充道,依然没有对上他的目光,“就是失望。你觉得吃惊吗?”

“不。一点儿也不。”

“我就知道。我试着如实讲出整个经过,不加粉饰,毫无隐瞒,也不歪曲半点事实,尤其是最后这一段。”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指抹抹眼睛。

“我用树枝和石块把他埋了。可能有些随意,具体我记不清了。那时天已经黑了,我只能在原地过夜。那些人还在周围搜索,我能听到他们的喊声,也能确定他们不是普通的强盗,但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追谁——是我,还是他。我坐在那里,躲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黎明。我就坐在他的坟头。呼……”

“等到天亮,”过了一会儿,她续道,“追兵已踪影全无,我也能继续赶路了。霍斯珀恩给我的魔法护腕发挥了作用。黑母马回来了,现在它属于我了。这是他给我的礼物。你知道吗?在史凯利格群岛有个传统:女孩的第一个爱人得送她一件珍贵的礼物。虽然他还没成为我的爱人就死了,可这并不重要,不是吗?”

***

黑母马用前蹄刨着地面,嘶鸣一声,侧过身去,像是希望被人欣赏似的。希瑞看着它纤细修长又不乏肌肉的脖颈,看着它小巧而优雅的额头,看着它高高的肩隆与匀称的体型,不禁由衷地发出赞叹。

希瑞小心翼翼地凑近黑马,露出手上的护腕。母马喷了喷鼻子,压低耳朵。希瑞牵过缰绳,抚摸它光滑的鼻子。黑马没有反抗。

“凯尔比。”希瑞说道,“你乌黑又漂亮,就像海中的水妖一样不可思议,所以我要叫你凯尔比。我才不在乎夸不夸张呢。”

母马喷出一声鼻息,竖起耳朵,晃了晃长及脚踝、如丝一般柔滑的尾巴。习惯坐高鞍的希瑞收短马镫的束带,摸了摸马背上那副矮得出奇、又没有鞍角的木制马鞍。她把一只脚踩进马镫,抓紧马儿的鬃毛。“乖一点哦,凯尔比。”

与外表不同的是,马鞍其实很舒服,而且明显比常见的骑兵马鞍轻便得多。

“好了,”希瑞拍了拍母马温热的脖子,“让我们瞧瞧你的性子烈不烈。看看你是真正的纯种马,还是普通的杂种马。先跑个二十里如何?”

***

如果有人趁着夜色穿过沼泽,找到这间藏在隐蔽之处、茅草屋顶上爬满苔藓的小屋,透过窗扇的缝隙向内窥探,他会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聆听一位绿色双眸、银灰头发的年轻女孩讲故事。

他会看到壁炉里的余烬被重新点亮,好像炉火也在期待女孩接着往下讲。

但这是不可能的,这些情景无人得见。因为老维索戈塔的小屋深藏在沼泽的芦苇丛中,立于终年不散的浓雾之内。这里,没人敢来。

***

“那座山谷果然有道溪流经过。谷底平坦,很适合骑行,所以凯尔比跑起来就像一阵风。当然了,我没去上游,而是往下游走。我还记得那个奇怪的名字——妒火村。我想起了霍斯珀恩在驿站对吉赛尔赫说过的话,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警告我。有人正埋伏在妒火村,等着耗子帮自投罗网。吉赛尔赫回绝了特赦和为公会效命的提议之后,霍斯珀恩就特意提醒他,说那个赏金猎人正住在妒火村的旅店里。他知道耗子帮一定会上钩。他知道他们会赶去那个村子并落入陷阱。我必须提前赶到妒火村。我得截住他们,警告他们,说服他们回头,挽救所有人的性命。至少救下米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