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心(第7/9页)

“你们是最晚回来的,”他低吼道,似乎是想找个借口把周围的人都狠批一顿。“她们惹麻烦了?”

沐瑞此时正在帮不停抱怨的史汪下马,她屏住了呼吸。

“比小羊羔还乖。”史泰勒答道,沐瑞松了一口气。掌旗官下马转身向他的手下说:“所有人都要在晚饭之前把马刷好,鞍具上好油,否则别想吃饭。说的就是你,马文!”

沐瑞向那位年轻军官问她们该把桌板放哪里。他瞪了她好长一段时间才答道:“就放这儿,会有人收的。”然后大步走开了,斗篷在身后飞扬。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沐瑞大声问道。

史泰勒瞥了一眼牵着马向马厩去的卫兵们,然后用小到只能让她们两人听见的声音答道:“他想去打艾伊尔人。”

“我才不管这个傻瓜是不是想充英雄,”史汪尖声说道。她正靠在沐瑞身上,沐瑞怀疑,如果不是她正搂着史汪的腰,史汪可能都站不直了。“我想要洗个热水澡,再回房睡觉,晚饭就不吃了。”

“听起来很棒。”沐瑞说,但不包括晚餐那部分,她觉得她都可以吃下一整只羊了!

史汪勉力试图不靠沐瑞的搀扶行走,但她步履蹒跚,牙关紧咬,明显是在强忍住呻吟。即使这样,她还是不肯让沐瑞替她拿背包。史汪从不会向疼痛屈服,也不会向任何艰难屈服。当她们回到见习生住宿区的回廊时,热水澡的希望破灭了。凯特琳正在那里等着她们。

“总算来了。”她躲在她的条纹斗篷下,缩成了一团,“我还以为等我冻死了你们也回不来。”她有一张尖面孔,留着直垂到腰际的黑色卷发。对初阶生和见习生,她不吝于严词厉色。而在两仪师面前,她会谄媚地满脸堆笑,比绵羊还顺从。“茉瑞安要你到她书房去一趟,沐瑞。”

“她为什么找我们,”史汪问道,“到现在天都还没全黑呢。”

“哦,茉瑞安每回都会把理由说给我听,是吧,史汪?这次她只找沐瑞一个人,不包括你。好啦,话已经传给你们了,我要去吃晚饭,然后去睡了。明天我们都还得去应付这件苦差事,一早就出发。谁会相信我宁愿留在这里学习而不是去郊外骑马呢?”

史汪瞪着凯特琳飘然而去的背影,“总有一天,她会被她那条毒舌害死。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去吗,沐瑞?”

沐瑞不能再奢求更多了。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至少这两天没出任何岔子。但是被茉瑞安单独召到书房绝不会有好事。确实,有许多被思乡之情所困的初阶生,或是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的见习生会主动到她的书房找她,她会让她们靠在她肩头痛哭一场。但被她召见就完全不同了。沐瑞对史汪摇了摇头,把斗篷和背包递给史汪。“装药膏的罐子就在里面,对疼痛挺有效的。”史汪眼中一亮。

“我可以陪你去的,我不是那么急着要上药。”

“你都快走不了路了,回去吧。我敢肯定不管茉瑞安想找我干什么,都用不了太长时间的。”光明啊,她希望茉瑞安可别是发现了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恶作剧啊。不过就算是这样,至少史汪可以逃脱惩罚,否则凭她现在这种状况怕肯定是吃不消的。

初阶生师尊的书房在白塔的另一侧,靠近初阶生住宿区,比玉座的书房低一层,房间所在的走廊铺有红绿相间的地砖和蓝色地毯。站在两条鲜艳挂毯之间的那扇朴素房门前,沐瑞深吸了一口气。她用手理理头发,暗暗希望能有时间用梳子梳一梳。然后,她重重地敲了两下房门。茉瑞安曾跟每个人说过,敲门不要太轻,不要敲得像老鼠打洞一样。

“进来。”门里传出一个声音。

沐瑞又深吸一口气,然后进去了。

茉瑞安小而朴素的书房和玉座的不同,四壁是黑木墙板,家具朴素耐用,基本没有任何装饰。沐瑞怀疑一百年前的见习生都能认出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也许两百年前的人也可以。门后有一张小茶桌,桌角浅浅的刻痕组成了一幅怪异的图案,这张茶桌可能有超过二百年的历史了。一侧墙上挂了张镜子,镜框上的镏金早已斑驳不堪。对面墙边立着一只小柜子,沐瑞尽力不去看它。那里面放着皮鞭和皮带,还有一只拖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前两者更要恐怖。

令沐瑞惊讶的是,茉瑞安竟然站着,而不是坐在她的书桌后面。她很高——沐瑞的头顶只够到她的宽下巴——半数灰白的头发束在颈后,她不老的容颜几乎完全掩盖在慈母般的外表之下。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受训中的年轻女子都愿意靠在她肩上哭泣,虽然她也曾多次把她们弄得痛哭流涕。她既和蔼又平易近人,而且善解人意,除非你坏了规矩。茉瑞安在挖掘人隐瞒的秘密这方面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