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韦斯特——尸体复生者 Herbert West-Reanimator(第10/15页)
但韦斯特是个唯物主义者,他不相信灵魂的存在,并且将意识全都归结为身体活动产生的现象;所以他不相信死者会告诉自己那些存在于死亡这道屏障之后的深渊与洞窟里还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秘密。在这一问题上,我并非完全赞同他的看法。我模模糊糊、出于本能地保持着我的祖先们流传下来的原始信仰;因此当我看着尸体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些许敬畏与胆怯的期待。此外,我也没办法摆脱那晚我们在阿卡姆城里的那座废弃农舍里第一次进行实验时留下的阴影——没办法忘掉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尖叫。
片刻之后,我就意识到这次实验肯定获得了部分成功。一丝色彩很快就浮现在了尸体那白垩色的脸颊上,并且在那茂密的黄棕色胡渣下奇怪地扩散开来。韦斯特将手按在尸体的左手手腕上,试图找到它的脉搏。随后,他突然用力地点了点头;几乎在同时,倾斜在尸体上方的那面镜子上出现了一些雾气。随后,尸体出现了一些肌肉痉挛的迹象。接着我们听到了一声呼吸,并且看到胸口出现了起伏。我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觉得好像看到了它们在颤抖。然后,它睁开了眼。那眼睛是灰色的,镇定,而且鲜活,但依旧没有灵气,甚至没有好奇的神色。
我突然间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便靠近它渐渐红过来的耳朵轻声问些问题;试图在它的记忆还未褪去之前询问有关其他世界的情形。虽然后来发生的可怖变故让我彻底打消了那些想法,但是我还记得自己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因为我在它的耳边重复了好几次。我问它:“你到过哪里?”我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回答,因为那对饱满的嘴唇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非常确信自己在那一刻看到它薄薄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形成了一些像是发声的嘴形,我觉得那应该是“只有现在”——如果那个短语真的有任何意义或联系的话。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在那一刻我感到了一阵狂喜,因为我确信我们已经达成了一个伟大的目标;这是第一次有一具复活了的尸体能够在理性的指挥下说出清楚的词句。接着,尸体的下一个举动再度证明了我们的伟绩;毫无疑问,复活药剂第一次获得了彻底的成功,第一次让死者获得了有理性的人造生命——至少在当时是这样的。但随着成功一同到来的是最为令我胆寒的恐惧——我害怕的并不是那具尸体说出的话语,我害怕的是刚才就发生在我眼前的事情,那个与我同享事业前途的人。
因为那具非常新鲜的尸体终于恢复了完全的意识,并且显出了恐惧的神色。记忆里那些活着时最后经历的情景吓得它瞪大了眼睛,并伸出双手疯狂地挥舞着,像是在与空气展开殊死搏斗;接着,它在突然间静止了下来,最终彻底瓦解崩塌,再也无法复原了。但是,在最后时刻,它高声尖叫喊出了那句永远回响在我脑海里的话。
“救命!滚开,你这该死的黄毛小鬼——别拿那该死的针对着我!”
V 阴影里的恐怖
许多人都曾讲述过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生的可怕事情,而出现在报纸上的就更多了。其中有些事情会让我觉得眩晕,还有些事情会让我因为极度反胃而抽搐,更有些事情会让我感到不寒而栗,并且越过肩头回望身后的黑暗;然而尽管我见识了其中最可怕的事情,但我仍然觉得自己能说出一件比那一切更令人恐惧的事——一个隐藏在公众认知之外、违反自然法则、让人惊恐,同时又难以置信的恐怖故事。
1915年的时候,我在佛兰德斯的一个加拿大军团里担任军医,并被授予了中尉军衔。在那个年代有千千万万的美国人早在政府参战前就已经陷进了这场浩大的战争,而我就是其中的一员。我并非是主动参军的。当广受尊敬的波士顿外科手术专家赫伯特·韦斯特医生应征入伍时,作为他不可或缺的助手,我自然也跟着进入了军队。韦斯特医生曾经迫切地渴望参加一场大战,成为一个战地外科医生,因此当机会来临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理会我的反对,拖着我一同投入了战场。事实上,我很乐意让战争隔断我俩的合作关系;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与韦斯特来往,也讨厌与他一同行医治病,这当中有许多缘由。但当他前往渥太华通过一位同僚的影响力获得了医疗工作的委任令,并且被授予少校军衔后,他认为我应该继续用我那寻常的才能去辅助他的工作,而我没办法反驳他傲慢的劝说。
我之前说过,韦斯特医生在入伍参战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非常热切,但我并非是暗示他天生好战,或是担心社会文明的安危。他永远都是一台冰冷而又聪明的机器;一台身体瘦弱、金发碧眼还带着眼镜的机器;而且我觉得他还经常在暗地里嘲笑我偶尔表现出的好战热情,以及我对那些懒散的中间派所做出的指责。但是,在两军严阵以待的佛兰德斯,有一些他想要的东西,而为了获得这些东西,他必须弄到一个军方的职务作为伪装。没有多少人会想要他所寻找的东西,这些东西与医疗科学中的一个离奇分支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一直在暗中从事相关领域的研究,并且已经获得了许多令人惊异——偶尔也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成就。事实上,他需要的是大量刚被杀死的人类尸体——被肢解成各种模样的人类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