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夫人(第22/23页)
夫人在搜魂的殒命处转了两圈。我坐在毯子上,紧闭双眼,心中激荡不休。我还是无法稳定情绪。我从不相信邪恶是主观意识,仅把它看作一种视角。但我已经见识太多东西,不免质疑自己的理论。即便夫人不是邪恶化身,至少也非常相似,几乎没有差别。
我们一路颠簸朝高塔飞去。等我睁开眼睛,只见那黑色巨物探出地平线,渐渐膨胀。我不想回去。
我们来到高塔西侧的岩石旷野,从一百尺高空勉强飘了过去。夫人必须集中全部心神,才能让飞毯浮在空中。我生怕这玩意儿掉在乱石岗,或是在叛军上空咽气。我探着身子,在乱石间搜寻,希望找到一处可以迫降的地点。
我就是这样看见了宝贝儿。
大概飞了四分之三的路程。我忽然发现底下有东西在动。“嗯?”宝贝儿正手搭凉棚,抬头看着我们。一只手从阴影探出,把她揪回掩蔽处。
我瞟了夫人一眼。她正忙着控制飞毯,根本没留意。
到底怎么回事?叛军把佣兵团赶进了乱石岗?我怎么没看见其他人?
夫人竭力控制飞毯爬升。我们靠近饼形通道。
真是噩梦般的场景。数以万计的叛军尸体铺了一地。很多部队死后还保持着阵形。三层战场被双方死者覆盖完全。一杆白玫瑰战旗斜插在金字塔顶端。我没看到任何活物。静默笼罩大地,只有寒冷北风在耳畔呢喃。
夫人忽然控制不住飞毯,我们向下猛栽,就差十几尺时她才稳住去势。
除了在风中飘摆的战旗,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此地仿佛某位疯狂艺术家臆想出的场景。最上面那层叛军好像死得相当痛苦。人数无法估量。
我们飞过金字塔。死亡绕过此地,向高塔蔓延。塔门大开。叛军尸体倒在门洞阴影里。
他们躲进去了。
金字塔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具尸首,全是叛军。我的兄弟们肯定撤入了高塔。
他们应该还在那些曲里拐弯的走廊中战斗。那地方大得要命,不可能轻易占领。我侧耳倾听,但没有半点动静。
塔顶比我们高出三百尺,飞毯似乎无力继续攀升……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那里,冲这边不住招手。它身材短小,衣着深褐。我惊得目瞪口呆。印象中只有一名劫将穿褐色服装。此人一瘸一拐走到更为便利的位置,仍然在朝我们招手。飞毯开始上升。只剩两百尺。一百尺。我回头俯瞰战场全貌。死了二十五万人?难以想象。数目大到失去意义。即便在帝王的全盛时期,也没有如此大规模的战争……
我看了看夫人。这一幕是她的手笔。她将成为整个世界的女王——只要高塔能撑过内部正在进行的战斗。谁还能跟她作对?整个大陆的青壮年全死在这儿……
六七个叛军从大门跑了出来,冲我们射箭。仅有几支晃晃悠悠达到飞毯的高度。那些人不再放箭,只是静静等待。
五十尺。二十五尺。即便有瘸子帮忙,夫人也在勉力支持。冷风试图把我们从塔旁吹开,我冻得瑟瑟发抖,不禁想起狼嚎的坠落。我们的位置跟他当时一样高。
我朝平原扫了一眼,正好看见邪兽。它软绵绵地吊在十字架上,但我知道那怪物还活着。
几个士兵跑到瘸子身边。有些拿着绳子,有些带了长矛或木杆。我们的上升速度更加缓慢,最终变成一场可笑的拔河游戏。安全近在咫尺,但却永远摸不到够不着。
一根绳子垂到我的大腿上。一名禁军士官喊道:“把她绑好。”
“那我呢,狗杂种?”我以岩石生长的速度缓慢移动,生怕干扰飞毯的稳定。我心里有种冲动,很想系个会在拉力下松开的活扣。我再也不喜欢夫人。没有她,这世界会更加美好。搜魂是个草菅人命的阴谋家,她的野心让千百人走上死路。她死有余辜。那这位将千万人送进地狱的姐姐又当如何?
第二根绳子垂了下来。我把自己绑好。我们距离塔顶还有五尺,无法继续升高。禁军扯动绳子。飞毯飘向塔身。几根木杆探了下来。我抓住一根。
飞毯坠向大地。
我以为自己完了,但他们把我拉了上去。
据说楼下的战斗还很激烈。瘸子根本没理我,他快步离开去指挥战斗。我趴在塔顶上,庆幸自己苟全性命。我甚至打了个盹儿,醒来时发现自己独自躺在北风中,黯淡的彗星就快落山。我走下楼去,想看看夫人宏大计划的终曲。
她赢了。叛军百不存一,大部分还是早先的逃兵。
狼嚎用那些球体散播恶疫。我和夫人离开战场后不久,瘟疫就发展到顶峰。叛军法师无法大规模祛除疾病,所以才会有那漫山遍野的尸体。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敌人具备部分乃至全部的免疫力,而且我们的人也有被感染的。叛军攻占了顶层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