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女人(第5/7页)

打街架的要诀不过是以强凌弱……可惜路平当年是野战军的军事标兵。

他膂力过人,一个右摆拳KO了对方,又一个上来,又一个左摆拳……

不说当下,只说当年。

当年很多在古城挨揍的游客,大都自认为在自己的城市有着不菲的影响力,要么有钱要么有权,甚至朴素地认为这种影响力可以绵延到云南。殊不知在这方化外之地耍横的,只会遭遇更朴素的丛林法则。案例不罕见,光我知道的就有某省长家的衙内、某国家队的体育明星、某老谁家那小谁……

估计当年在来古城之前,他们不知道挨揍的具体滋味是什么。

短兵相接后,挑衅者们一个托着下巴跪在路边淌口水,一个仰在路面上一动不动。剩下的几个左一个右一个地打着手机搬救兵。其中一个蹲下来,掰开肥肉,探了探那人的脖子……忽然脸色大变。

打死了?

周围的人皆心头一凛,路平转身疾走。

是否被群殴下的防卫过当已不重要,谁先动手也已不重要,死人了!

时逢年底严打,路平被剃光头戴脚镣关单间已成定局,并无什么悬念,等着他的是判刑,然后行刑。

考验小南京的时候到了。

这种关头,多少结发夫妻都不得不忍痛各自飞,何况只是浮云一朵的小南京。再怎么说,她也是个生意场上精明无比的女商人,利害得失间的权衡一定比普通女生要来得理性,她的离去几乎已是定局。

小南京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她第一时间买了离开的票。

……

小南京买的是两张票。

她来的时候拉了两个大箱子,走的时候一个都没带。

所有的漂亮衣服都丢下了,她腾出手来帮路平拎乐器,路平夺下她手里的吉他箱子丢开,她又去捡了回来,固执地双手拎着。

听说路平本来也想把她扔下来着,未遂。

两个人带着三把吉他离开了丽江,任何联系方式都联络不上他们,自此消失了很久。

……

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很二的女同桌,她有一对海咪咪,喜欢发花痴,最大的梦想是回到古代,把处女之身献给一个通缉犯,陪着人家亡命天涯。

后来她嫁了一个搞金融的青年才俊,2007年股市崩盘的时候,义无反顾和人家离了婚。

据说很多姑娘都犯过亡命天涯的花痴,但大部分会在成年后痊愈。

这个叫小南京的女人敢真走出这一步,着实让人惊叹。

她难道不知,这一跟,自己就变成了从犯?

那段时间,我在内外蒙古游历,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机,事发后一周才得到这个消息。回到济南后,火速联系了一家相熟的律师事务所,咨询了相关量刑标准,预约了律师服务。并找来家政打扫了房间,一直等着路平给我打电话。但他始终没联系我。

那个律师朋友说:他是怕连累你,你有个仗义的兄弟。

路平他仗不仗义我这会儿不在乎,但他那个粗口连篇俗里俗气的女人,却是我见过的最浪漫的姑娘。

我想象着他们颠沛流离的样子,东躲西藏,雨夜相依,穷途末路时路平弹吉他给她听……两个人推让着,分着吃最后一个烧饼。

不行了,不能想也不敢想了,鼻子酸了。

小南京啊小南京……

自此,我再不敢把他们两人的相爱说成艳遇。

(四)

日复一日音信全无。

我很想路平,托缅甸的江湖弟兄找他,和去往柬埔寨的朋友也打过招呼,但始终没有他的消息,躲哪儿去了呢?

我和路平多年前有个在珠穆朗玛峰脚下的定日县城开酒吧的约定,我怀疑他是不是借道藏地,遁去了尼泊尔呢?但常驻加德满都的朋友说,从没见过一个西安口音的驴脸流浪歌手出现。

路平素日里待人亲厚,他的消失让一干朋友都很揪心。

有个叫老兵的朋友攒了一笔钱,说回头路平落网了,用来帮他打官司。

有个叫靳松的朋友把事发现场临近的商户都磨了一个遍,找证人,搜集自卫证明。

那时候不止我一个人在暗自找他。

也不止一个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挺他。

有个戴着眼镜的歌手背着吉他赶来,从外地来。

那个歌手走进D调酒吧,背着吉他,站上舞台。

那时候房东已经打算乘虚而入,趁路平跑路时毁约,但因为那个歌手的驻唱,路平跑路的日子里,D调运营正常,并未歇业或倒闭。

那个歌者是友情驻唱,食宿自理,D调的运营收入他分文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