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东吴的江防作战与晋灭吴之战(第3/13页)

如前所述,在魏、晋与东吴对峙的六十年中,北方军队极少渡过长江发起攻击或偷袭。在曹魏建立之初,尚有曹休、曹仁以轻舟发起渡江袭击,但何以再无后继?可能在220年代初双方对峙战局刚刚确立,东吴尚未建立起有效的江防体系,所以魏军尚可进行小规模偷袭,此后则难有机会。但曹魏一直试图突破东吴江防。魏明帝太和(227—232年)初年,司马懿督荆、豫二州诸军事。当时孙权尚都武昌,司马懿向魏明帝的建议是,以陆军攻击皖城方向,吸引吴军主力东下,然后“为水战军向夏口,乘其虚而击之,此神兵从天而堕,破之必矣”[28]。此计划获得魏明帝批准,荆州魏军遂在汉江中建造大型舰只,准备出夏口渡江。但结局和曹丕225年伐吴如出一辙—魏军不敢在夏季盛水期入江作战,而是准备在冬季进军,结果又因汉江水浅、大船无法行动而告流产。[29]到正始年间(240—248年),魏都督荆、豫二州诸军事王昶“习水军于二州”,为西线渡江做准备。[30]252年,孙权病死,魏朝廷曾向沿边将帅征求伐吴之计,当时征南大将军王昶(都督荆、豫诸军事)、征东将军胡遵(都督青徐)、镇南将军毌丘俭(豫州刺史、都督)三人各自提出了方案:最激进的主张就是“泛舟径渡,横行江表,收民略地,因粮于寇”,此策显然是出自王昶;其他两种分别是“四道并进”(可能是荆、豫、扬、徐四州),制造强大军事压力,促成孙吴内部“崩坏”;最保守的则是在边境屯田,“积谷观衅,相时而动”[31]。但此时司马氏刚刚通过高平陵之变掌握魏朝政局,尚未完全清洗掉反对势力,所以不可能发起大规模南征。

第二节 伐吴的前期部署及司马炎对将帅的戒备

司马氏自249年“高平陵之变”掌握曹魏政权,到265年代魏建晋,历时三代,至280年方攻灭东吴统一中国。在这三十年对峙之中,司马氏家族最关注的不仅是如何取得对东吴作战的胜利,更是如何防止前线手握重兵的将帅投降敌军、反戈一击。因为司马氏家族长期以权臣身份掌控曹魏政权,会引起忠于曹氏的将帅臣僚反对,也会引起有野心者的仿效。250年代所谓“淮南三叛”,即驻守扬州(治所寿春)、紧邻东吴前线的三位重臣接连起兵,都出于对司马氏掌控曹魏政权的不满。在263年邓艾、钟会攻灭蜀汉后,钟会也萌生了占据蜀地自立的念头,险些造成新的割据局面。这些“叛乱”都给司马氏以警醒,使其注意防范封疆大吏的离心趋向。这些人外可与东吴结合,内则有唤起忠于曹氏的号召力,比单纯的外敌危险得多。

当时东吴前线最基本军事单位是州,为了防范前线将领反叛,司马氏用掌军权的都督与州刺史互相制约。西线荆州辖区较大,兵权较重,甘露四年(259年),司马昭“分荆州置二都督,王基镇新野,州泰镇襄阳”[32],以沔水为界将荆州分为南、北两个战区,使二者相互牵制。在司马炎正式代魏建晋之后,仍对边州都督、刺史保持着极高警惕。当时石苞受命都督扬州(淮南)诸军事,便受到司马炎猜忌,险些招致杀身之祸:

淮北监军王琛轻苞素微,又闻童谣曰:“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舒。”因是密表苞与吴人交通。先时望气者云“东南有大兵起”。及琛表至,武帝甚疑之……会苞子乔为尚书郎,上召之,经日不至。帝谓为必叛,欲讨苞而隐其事。遂下诏以苞不料贼势,筑垒遏水,劳扰百姓,策免其官。遣太尉义阳王望率大军征之,以备非常。又敕镇东将军、琅邪王伷自下邳会寿春。苞用掾孙铄计,放兵步出,住都亭待罪。帝闻之,意解。[33]

这是泰始四年(268年)之事。晋武帝司马炎为防范石苞起兵,在发布免职诏命时,又调集了朝廷禁军和徐州都督的兵力前往淮南,可见其忌惮之深。在统筹灭吴的战略部署时,司马炎也非常注意防范将领叛变,努力使前线都督与刺史相互牵制。这种错综复杂的制约关系使得伐吴之役险些功败垂成,最集中的表现就是王濬舰队在战争中所受的种种牵制。

羊祜经营荆州与王濬的升迁之路

司马炎在考虑东吴前线的都督人选时,最重要的因素是与皇室有亲属关系。灭吴计划最积极的推动者,就是晋皇室外戚羊祜(司马师的妻弟)。269年,羊祜被任命为荆州都督,驻防襄阳。因为其可靠的皇戚身份,晋武帝遂将十年前分置的荆州二都督合并,统归羊祜指挥。[34]他在荆州经营屯田,为灭吴之战做准备。各种伐吴举措中最重要的,就是以王濬担任益州刺史和负担修造战舰。但与王濬相关的史事多有模糊之处,所以先要做一简单辨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