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列国的内斗(第23/42页)
按照当时的礼仪,主宾起立,其他的宾客也要跟着站起来。整个屋子里,除了季孙宿,所有的人都被臧孙纥带动着,恭迎了悼子的到来。见到此情此景,大伙心里都明白了:除了季家的继承人,还有谁能够享受如此尊荣呢?臧孙纥这是在宣布悼子就是季家的继承人啊!
季孙宿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暗地里给臧孙纥使了一个赞许的眼色。一件反复纠结的事情,被臧孙纥轻描淡抹就解决了,臧孙家的智慧果然名不虚传。
酒宴继续举行。到了“旅”的环节,臧孙纥命人将公鉏请了过来。
“旅”就是旅酬。在这个环节中,主人派宾相敬酒,众宾客答谢,主人再敬,众宾客按长幼尊卑互敬,同时按年龄排定座次。
公鉏进来之后,被臧孙纥安排坐在众大夫之中。既然悼子已经被确定为继承人,公鉏就仅仅是季家的普通庶子了,身份和地位与大夫无异,与众大夫同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季孙宿脸色大变。为什么?这件事事先没有和公鉏通过气啊!万一公鉏撕破脸面,在宴会上闹起来,岂不是弄巧成拙,把一件好事给弄黄了么?
还好,公鉏不动声色地接受了臧孙纥的安排。季孙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久之后,季孙宿任命公鉏当了“马正”,也就是季氏家族的司马,主管家族的军务。一开始公鉏不想接受,有人劝告他说:“您别这样。福祸无门,都是人自己将它们召唤来的。做儿子的,应该担心自己不孝,不应该担心自己没地位。只要您遵从父亲的命令,事情自然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就算失去了地位,也可以在财富方面补回来。反之,如果您不服从父亲的安排,祸患马上就要来临,您躲都躲不及!”公鉏听从了劝告,早晚都跑到季孙宿面前问安,马正的工作也干得井井有条,卓有成效。季孙宿高兴了,带着祖传的酒器来到公鉏家里饮酒,把这些酒器都留了下来。公鉏因此而发家致富。后来季孙宿又安排公鉏担任了鲁襄公的左宰(官名)。
季孙宿做的这一切,当然是为了安慰公鉏。从表面上看,公鉏也接受了父亲的安慰,但实际上,他对于自己失去了季家的继承权一直耿耿于怀,对于臧孙纥更是怀恨在心。
报复的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同年秋天,孟家的仲孙速病重。
仲孙速的嫡长子名叫秩,按照当时的习惯,卿大夫家族的继承人称为“孺子”,因此他又被称为孺子秩。
孺子秩有个弟弟,名叫羯,是仲孙速的侧室所生。受到季家发生的事情的鼓励和家臣丰点的支持,羯也打算向悼子学习,将孟家的继承权抢到手里。
丰点跑去对公鉏说:“您如果帮助羯当上孟家的继承人,我就让羯仇恨臧孙纥,为您报仇。”
公鉏答应了丰点的要求。
有一天公鉏陪季孙宿吃饭,席间父子俩谈论起仲孙速的病情。“孟孙氏恐怕是将不久于人世了,”公鉏说,“如果我们趁机插手孟家的政治,废除掉孺子秩,让羯成为孟家的继承人,那么我们季家的权势就明显大于臧氏了。”
季孙宿愣了一下。
公鉏的逻辑是——季家弃长立幼,臧孙纥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也使得臧孙纥声名鹊起;现在孟家已经确立了秩为继承人,如果季孙宿能够废掉他而改立羯,无疑比臧孙纥更厉害。
这个逻辑本身没有任何问题,改变已有定论的事情,确实比促成尚未拍板的事情更有难度。问题是,季家弃长立幼正是季孙宿本人的意愿,他对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不愿意对人提起。现在公鉏当着他的面,拿这件事来说事,岂不是打了他一耳光么?
季孙宿断然拒绝了公鉏的建议。公鉏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但仅仅是一闪而过。
同年八月,仲孙速去世。
公鉏第一个来到孟孙家,并陪同羯站在门边接受其他宾客的吊唁。
周礼规定,“大夫之丧,庶子不受吊。”卿大夫死后,庶子是没有资格接受吊唁的,因为那是孺子的特权。公鉏此举,几乎是将臧孙纥加诸在他身上的把戏复制了一遍,而且比臧孙纥做得更直接、更粗暴。
孟家的人们看到公鉏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自然而然地以为季孙宿是这件事的主使,再加上丰点在内部煽风点火,威逼利诱,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出来表示反对。孺子秩见势头不对,为了避免杀身之祸,连夜逃亡到邾国。
季孙宿来了之后,在仲孙速灵前哭了一番,然后问:“我怎么没看到孺子秩呢?”别人都不敢回答,这时公鉏站出来说:“有羯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