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列国的内斗(第24/42页)
季孙宿大怒:“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不知道孺子秩是孟家的长子?”此言一出,整个灵堂都安静下来,羯吓得脸色都白了。要知道,如果季孙宿不赞同这件事,单凭公鉏的支持,羯非但不能成事,而且势必落得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什么年长不年长?”公鉏反驳道,“羯的才能远远超过秩!再说了,这也是仲孙老先生的遗命。”
当时季孙宿跟申丰商量立悼子的事,不正是以选择有才能的人为借口吗?公鉏这句话狠狠地戳到了季孙宿的软肋。季孙宿瞪大眼睛看了公鉏半天,目光终于软了下来,默然无语地离开了孟家。
在众多吊唁仲孙速的人当中,臧孙纥哭得最伤心,眼泪流得最多。出来之后,他的车夫很不理解地问道:“仲孙速讨厌您,您都悲伤成这个样子,如果是季孙宿死了,您岂不要哭死?”
“唉。”臧孙纥长叹道,“季孙宿对我很好,有如无痛之疾病;仲孙速对我不好,却有如治病之药石。无痛之病销人于无形,药石虽苦却能够让我活命啊!仲孙速这一死,我也危险啦!”
臧孙纥这话说得有点玄奥。从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他恐怕是看到公鉏站在羯(现在应该叫他仲孙羯了)的旁边接受大家的吊唁,已经意识到二者之间达成了某种对自己很不利的协议,才会有此一说吧。
果然,吊唁结束后,仲孙羯就关起大门,派人到季孙宿那里去告状,说:“臧孙氏要作乱了,不让我为父亲举行葬礼。”
季孙宿当然不相信。他就算用脚指头也想得到这是公鉏针对臧孙纥的报复,因此不置可否。
但是,当臧孙纥听到这个消息,反应却可谓剧烈。他马上加强了戒备,时刻提防着孟孙家的暗算。
同年十月,仲孙羯为父亲修筑陵墓,开挖墓道,向臧孙纥提出借用人力。臧孙纥认为这是一个消除双方误会的大好机会,不但派了一些人去帮助他,自己还亲自跑到工地上去视察。
因为此前听到过种种流言,加上自己心神不宁,臧孙纥出门的时候,总是带着一批全副武装的卫兵,这次去孟家的工地视察,更是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事实证明,任何时候,紧张过度都是一个人最大的敌人。臧孙纥为了防备孟家而采取的这些非常措施,被仲孙羯告诉季孙宿之后,变成了臧孙纥想犯上作乱的铁证。
季孙宿发怒了,下达了进攻臧氏的命令。
十月十七日,臧孙纥砍断鹿门的门栓,逃亡到邾国。
鹿门是曲阜的东南门。臧孙纥要砍断门栓才得以出城,可见当时的形势已经十分危急。稍有迟疑的话,很可能就被抓住了。
回想起来,臧孙纥本人其实并不是臧孙家的嫡子。臧孙纥的父亲臧孙许原来在铸国娶了一个老婆,生了臧贾和臧为。后来这个老婆死了,臧孙许又娶了她的侄女为继室,才生了臧孙纥。
因为臧孙纥自小在公宫中长大,深得鲁宣公夫人穆姜的喜爱,所以将他立为臧孙家的继承人,原来的嫡子臧贾和臧为反而被迁到铸国外公家去居住。
臧孙纥逃到邾国后,给臧贾送去一封信和一只大乌龟,说:“纥不才,以至于不能祭祀宗庙。然而纥的罪行不至于灭族,请您将这只大乌龟送给当权者,要求立您为臧孙家的族长。”
臧贾的回答很有人情味:“这是家门不幸,不是您的过错,我听从这一安排。”他接受了那只大乌龟,并派臧为去曲阜办这件事。没想到,臧为很不厚道,一到曲阜便改变了说法,要求季孙宿立自己为臧家的族长。
与此同时,臧孙纥写了一封信给季孙宿,大意是说我臧孙纥并无作乱之心,只不过一时糊涂才中了人家的圈套,如果您能够网开一面,保留臧孙家的香火,我愿意将防城(臧孙家的领地)献给公家,自己远走他乡。
有了臧孙纥的这一保证,再加上接受了臧家送来的那只大乌龟,季孙宿便答应了臧为的请求,立其为臧家的族长。臧孙纥如约献出了防城,转而逃到齐国。
按照当时的规矩,如果有卿大夫逃亡到国外,当权者应当与在朝的诸位大夫盟誓,陈述出逃者的罪行,以示公允,同时也是谴责出逃者。臧孙纥在逃亡的路上,就有手下人问他:“季孙氏会为我们盟誓吗?”
臧孙纥冷笑了一声:“我就怕他拿不出理由。”言下之意,如果以弃长立幼为罪,那还是季孙宿本人的意愿,谅他也不敢乱说。
果然,当季孙宿将史官找来商量给臧孙纥定罪的时候,犯了难。史官说:“就写‘像东门遂那样不听国君的命令,杀嫡子,立庶子’,如何?”季孙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心想那不是戳我的软肋吗?连连摆手说:“不要这样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