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家书(第40/46页)

季弟信中所商六条,皆可允行。回家之期,不如待金陵克后乃去,庶几一劳永逸。如营中难耐久劳,或来安庆闲散十日八日,待火轮船之便,复还金陵本营,亦无不可。若能耐劳耐烦,则在营久熬更好,与弟之名曰贞,号曰恒者,尤相符合。其余各条皆办得到,弟可放心。

上海四万尚未到,到时当全解沅外,东征局于七月三万之外,又有专解金陵五万,到时亦当全解沅处。东局保案自可照准,弟保案亦日内赶办。雪琴今日来省,筱泉亦到。

致九弟·万望毋恼毋怒 同治三年四月十三日

沅弟左右:

十三日接弟初十日书,有云“肝病已深,痼疾已成,逢人辄怒,遇事辄忧”等语,读之不胜焦虑。今年以来,苏浙克城甚多,独金陵迟迟尚无把握,又饷项奇绌。不如意之事机、不入耳之言语,纷至迭乘。余尚愠郁成疾,况弟之劳苦过甚百倍阿兄,心血久亏数倍于阿兄乎?

余自春来,常恐弟发肝病,而弟信每含糊言之,此四句乃露实情。此病非药饵所能为力,必须将万事看空,毋恼毋怒,乃可渐渐减轻。蝮蛇螫手,则壮士断其手,所以全生也。吾兄弟欲全其生,亦当视恼怒如蝮蛇,去之不可不勇,至嘱至嘱。

余年来愧对老弟之事,惟拨去程学启一名将,有损于阿弟。然有损于家,有益于国,弟不必过郁,兄亦不必过悔。顷见少荃为程学启请恤一疏,立言公允,兹特寄弟一阅,请弟抄后寄还。李世忠事,十二日奏结,又饷绌情形一片抄阅,即为将来兄弟引退之张本。余病假于四月二十五日满期,余意再请续假,幕友皆劝销假,弟意以为如何?

淮北票盐、课厘两项,每岁共得八十万串,拟概供弟一军。此亦巨款,而弟尚嫌其无几,且愧对万忠,盖亦眼大口大之过。余于咸丰四、五、六、七、八、九等年,从无一年收过八十万者,再筹此等巨款,万不可得矣。

致九弟·宜以自养自医为主 同治三年五月初十日

沅弟左右:

初九日接弟初六日书,俱悉一切。厚庵亦于是夜到皖,坚辞督办一席,渠之赴江西与否,余不能代为主持;至于奏折,则必须渠亲自陈奏,余断不能代辞。厚帅现拟在此办折,拜疏后仍回金陵水营。春霆、昌岐闻亦日内可到。春霆回籍之事,却不能不代为奏恳也。

弟病近日少愈否?肝病余所深知,腹疼则不知何症。屡观朗山脉案,以扶脾为主,不求速效,余深以为然。然心肝两家之病,究以自养自医为主,非药物所能为力。今日偶过裱画店,见弟所写对联,光彩焕发,精力似甚完足。若能认真调养,不过焦灼,必可渐渐复元。

五月分之火药三万斤,拟于日内起解,银亦可解三万。江西之贼,初四日尚未至漳树。省城援兵已到,当安稳矣。复问近好。

谕纪泽·“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亦是养生之道 同治四年九月初一日

字谕纪泽·儿:

卅日成鸿纲到,接尔八月十六日禀。具悉尔十一后连日患病,十六日尚神倦头眩,不知近已痊愈否?

吾于凡事皆守“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二语,即养生之道亦然。体强者,如富人因戒奢而益富;体弱者,如贫人因节啬而自全。节啬非独食色之性也,即读书用心,亦宜检约,不使太过。余八本匾中,言养生以少恼怒为本。又尝教尔胸中不宜太苦,须活泼泼地,养得一段生机,亦去恼怒之义也。

既戒恼怒,又知节啬,养生之道,已尽其在我者矣。此外,寿之长短,病之有无,一概听其在天,不必多生妄想去计较他。凡多服药饵,求祷神祇,皆妄想也。吾于药医、祷祀等事,皆记星冈公之遗训,而稍加推阐,教示后辈。尔可常常与家中内外言之。

尔今冬若回湘,不必来徐省问,徐去金陵太远也。朱金权拟于初十内外回金陵,欲伴尔回湘。近日贼犯山东,余之调度,概咨少荃宫保处。澄沅两叔信附去查阅,不须寄来矣。此嘱。

谕纪泽·纪鸿饱看山水,以养身心 同治四年九月廿九日

字谕纪泽·、纪鸿儿:

廿六日接纪泽二十日排递之禀,纪鸿初六日舢板带来禀件、衣书,今日派夫往接矣。李老太太病势颇重,近日略愈否?深为系念。

泽儿肝气痛病亦全好否?尔不应有肝郁之症。或由元气不足,诸病易生,身体本弱,用心太过。上次函示以节啬之道,用心宜约,尔曾体验否?

张文端公(英)所著《聪训斋语》,皆教子之言。其中言养身、择友、观玩山水花竹,纯是一片太和生机,尔宜常常省览。鸿儿体亦单弱,亦宜常看此书。吾教尔兄弟不在多书,但以圣祖之《庭训格言》(家中尚有数本)、张公之《聪训斋语》(莫宅有之,申夫又刻于安庆)二种为教,句句皆吾肺腑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