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一(第4/10页)

又前相见时曾语及钱宫詹《潜研堂集》有尊府先德文惠、文敏二公年谱,刘君故有钱集,可从其借观。或翻刻一谱,散给族人,称述先烈,以勖后进,亦为人孙者之职也。努力!努力!及时自任。

答欧阳功甫 道光二十七年

春间辱惠书并诗一首,荷意良厚而陈义甚高,有非浅陋所敢当者。然于足下教我之厚意,不敢不敬承之也。盖仆寡昧之资,不自振厉,恒资辅车以自强,故生平于友谊兢兢焉。尝自虑执德不宏,量既隘而不足以来天下之善,故不敢执一律求之。虽偏长薄善,苟其有裨于吾,未尝不博取焉以自资益;其有以谠言争论陈于前者,即不必有当于吾,未尝不深感其意,以为彼之所以爱我者,异于众人泛然相遇之情也。昨秋与二陈兄弟相见,论辩之间不合者十六七矣,然心雅重其人,以为实今日豪杰之士,所见虽不尽衷于道,而要其所以自得者,非俗儒口耳之学所及;持论虽不必矩于醇,而其所讥切实,足以匡吾之不逮。至于性情气诣之相感,又别有微契焉。别后独时时念之,以为如斯人实友朋中所不可少者,而不敢以门户之见参之也。盖平日区区所以自励,而差堪自信者如此。

今观来书,操主宰而不分畛域之言,乃适有会于余心焉,故特述此怀以答雅意。抑足下方妙年而所见及此,其识解有大过人者,故乐举为足下告也。凡人材高下,视其志趣,卑者安流俗庸陋之规,而日趋污下;高者慕往哲盛隆之轨,而日即高明,贤否智愚所由区矣。足下慨然病俗学之陋,且知务训诂词章以取名者之不足贵,志趣所存有足尚者,诚于此审趋向、循绳尺以求之,所造岂有量哉?秋闱伊迩,计当专意举业,但循其程度而勿置得失于意中,亦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也。

广敷千里奔丧,良堪悯念,不知比已扶榇归里否?欲以一书唁之,并问讯懿叔行止,倘有便鸿,希并示及。所录诗词,似尚非其佳者。往见渠兄弟诗古文各数十首,倘可续寄否耶?王船山《通鉴论》已刷出未?告为代觅一部,行纳价付意城处也。

答高生 道光二十七年

高生足下:

省君书辞,岸然有以自立;颓波浩浩,而金石不流,气节之不振久矣。得此于朋知,可谓跫然者也。若所以测仆,则或有未尽者。

仆虽浅鄙,亦尝私聆君子之风,以为国家政体,当持其大端,不宜区区频施周罔,遮人于过。即清厘籍贯一事,亦谓宜崇宽大,未可操之壹切,使人欲归不得,欲留不许,进退获尤,非盛朝宏采庶士之谊。仆持此议,盖非一日,适会朱君出仆门下,外人见仆持之颇坚,以为是固私有所徇,非天下之公义也。仆怀不能白,因足下之及此,遂尽与披。顷以为仆不欲操之壹切,乃大体宜尔,非护门生而勤私属也。中有所激,则词色稍厉;而足下乃遂谓语意见侵,无乃以凡近之言相律,而不深察所以立言之意乎?若谓曹司主议,堂上啸诺,则今日风气滔滔已久,仆之不能障而挽之,盖亦慨然内伤。足下幸未置身其中,天下事履之而后艰耳。书不能一二,它日相见,当盛加宾敬,以崇节概,且敦雅故。

致陈岱云 道光三十年

八月八日接到手书,明日又从阶平处接前书。并如阶平所言,知年伯母得吉宅,甚欣甚慰!

国藩于文差一无所得,而乃兼署兵部。谓天眷优渥,则嘉使不属;谓圣睐日替,则尚无屏弃之象,中心颇为惶惑。一介贫窭,遽跻六曹,且兼摄两职,若尚不知足,或生觖望,则将为鬼神所不许。是以纤介无拂,受宠弥慎。阁下本月服阕,想即束装北来,不日当可展晤。国藩现已定计,明年八月十一二具折请假归觐。盖学差不能得,则此事万难再缓矣。不带家眷。单车就道,则京债不必全清,家具不必收拾,故易为力也。

致陈岱云 道光三十年

今岁三江两湖并离奇灾,江浙及湖北乡试皆改期,闻江南将再展至十月。金陵城中几成洪湖,死者日以千计。汉口巨镇,存者百无一二,不知彼苍何以降此酷罚?皇上焦劳吁叹,寝馈难安,发内帑百万以振四省。万寿圣节,不御正殿以受贺,则圣心之忧民,亦可想矣。来书称长沙饥民情状,令人怆恻。国藩近况本窘迫,然际此岁年,即更得江浙试学差,尚忍于廉俸之外,丝毫有所取耶?外顾斯民,内顾身累,虽同一无可奈何。然当此之时,区区身家之困穷,奚足言哉,况困穷尚未甚耶?

答欧阳小岑 咸丰元年

屡省赐书,恧然未报。言念往昔箴规深至之论,疾痛拯护之德,极不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