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六(第2/10页)

惟久顿坚城之下,士气日损,宜思所以抽掣之法,善退之道。军事以气为主,瀹去旧气,乃能重生新气。若不改头换面,长守此坚壁,以日夜严防而不得少息,则积而为陈腐之气,如败血之不足以养身也。望两君子精心维持,于十里之外求一善地,相机而退扎一步,养息此气。今日之善退,正以为他日善进之地。君子之道,一龙一蛇,岂拘予一格哉?

与林秀三 咸丰六年七月十五日

与悍贼相持,昼夜严防,实非易易。贵军自至抚以来,大小数十战,屡挫凶锋,保全东路半壁,为功不小。已有函准令保举出力各弁。此次虽小有挫衅,想大军尚足自立也。尚望激厉将士,始终不懈。

闻耿、李二君足为群英领袖,应如何破格优奖,由足下酌量禀商。唐得升、陈大力、戴荣桂、郭毓龙、郭式源等,即日催赴抚营。六月饷项,亦即日起解。望阁下坚持定力,不动不摇。疾风暴雨,终朝即止;危棋急劫,须臾乃定。四十里街之贼,本日闻已退去。郭守谦等之广义军,或可调至抚郡。阁下亦宜营孟尝薛中之窟,筑孙氏濡须之坞,早规善计,以立不拔之基。至嘱至幸。

与彭九峰罗伯宜 咸丰六年八月初四日

各营出队均不慌忙,亦无轻进轻退之弊,甚欣甚慰。若常守此规模,则日上蒸蒸,自可百战百胜。

闻壕沟尚不甚宽深,乞饬各营日夜开挖。吾之法,即以壕内之土加诸墙上,故壕深一寸,墙即高一寸。各营官不守我法,分壕与墙为二事。壕内之土无所归,又于壕外添一斜坡,最易误事。然较之壕沟太浅者,究胜一筹也。

与罗伯宜 咸丰六年八月初八日

初四大仗之后,初五、初六,峙衡连日出队,不甚相宜。盖瑞州一军,所恃者在湘、宝两营。到瑞数大战以来,受伤者亦颇不少。似此精锐百战之卒,当加意爱惜之。宜使贼来寻我,我不去寻贼。

仆于用兵,深以“主客”二字为重。扑营则以营盘为主,扑者为客。野战则以先至战地者为主,后至战地者为客。临阵则以先呐喊放枪者为客,后呐喊放枪者为主。前二十五日有信与峙衡,嘱其移营,畅言主客之义。今两次大胜之后,正可趁此时移营。久顿城下,贼常主而我常客,不过两月,锐气暗损,懈心暗生,强兵将变为疲兵。望与峙衡切商,即日移营。至要至要。贼虽屡败,而城中精锐老贼,并未多损,切不可稍存轻敌之见,千万千万。

与李次青 咸丰六年八月十六日

接来书,足下自请进剿。顿兵坚城,郁郁不得一当,非特足下焦闷,仆亦虑之久矣。惟抚州江、楚二军,当积疲之后,伤病之众,合之则尚可支持,分之则难于独立。且多拨数营征剿河口,则居守抚州者患其单;多拨以居守抚州,则征剿河口者虞其弱。若全数调以东征,置抚州于不顾,则所患者不在直扑省垣,不在窜扰东进、安余,而在南昌、丰城二县。目下收漕收捐,正在畅旺之际。骤撤抚围,则零匪四出,乡民观望,漕、捐并沮。而建昌当此兵疲饷乏之后,亦深恐抚贼之逸出夹攻。有此二者,是以不敢全撤抚围。然而河口飙忽之贼,不能不思扑灭;抚州久钝之师,不能不思掣动。此间方集议妥善之策,而拔营之难,亦非仓卒所能了办。一则发饷须略宽裕,乃能裹粮启行;二则贵军伤病各缺,须于未拔营之前挑补完全;三则营中大炮及各累重之物,须先行搬运回省。尊处请于数日料理诸务,此间定议后,即专札送抚,亦欲接足下报我去函再定也。

江、楚二军、平江勇必须合而为一。五岳一营,现已札饬以一哨补足。五爵营余四哨,分补伤病名额。龚岐皋在前营,踽踽凉凉,心常依恋足下,今饬其归依左右。合计尚得六千人。若加意训练,终属劲旅。盖平江勇之长处有二:赌博、鸦片之积习不深,一也;多劲健能战之士,二也。其短处有一,不知上下之分,难于约束是也。存其长而惩其短,在足下之一心一手,非他人所能为力矣。

与刘峙衡 咸丰六年八月十七日

接胡润芝中丞来信,知伪翼王石达开往援武昌,大为李迪庵所败。闻我军先期修垒浚壕,宽深各二丈,该逆来扑,我军坚忍不出。待其气尽力乏,彼竭我盈,然后出而大战,屡次以此法致胜。石逆日内必来瑞州救援,尊处亦当以此法御之。

宝勇出队太早,宜切戒之。彪勇宜速调回瑞,兵勇与长夫皆宜修壕,日夜兴工,不可少停。壕中之土宜覆于墙上,不可覆于外。壕宜壁立斗绝,不可斜坡弛下。石逆在武昌所以致败之法,宜与各营官详细言之。日内城中之贼,若出扑我营,我军宜坚守不战,蓄养锐气,以待巨憝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