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书札卷十四(第6/11页)
贵体虽弱,而医家所称心肺脉模糊者,不可尽信。公生平最好用心,尤好用心于无可如何之地。庄子有言:“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可奈何?”假如目下武汉、江西倏有大变,是虽知之,而无可奈何者也。假如吾辈三日不汗,溘先朝露,是虽知之而无可奈何者也。愿公于人力所能为者,则略加思虑;于天命之无可奈何者,则冥然不顾。尊恙其渐有瘳乎?鲍军若不动,侍移驻江滨,当走谒也。
复左季高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
——徽州若为官兵所得,则皖南下游之贼,金陵之贼,与江西窜贼全然隔绝。贼之必思力保徽城,情也,势也。徽城太坏难守,不得不窥伺休宁;休宁太坚难攻,不得不窥伺渔亭。此弟前缄之微意。目下上溪、屯溪,皆为我有,贼若由龙湾、江湾回顾,经过屯溪,亦畏凯章与之开仗,则由马金街回徽,亦或情之所有。至由甲路迂绕太白、德兴,以趋乐平,颇不可解。若谓畏任星元之炮船,孙昌国之飞划,及乐平南乡之团练,不敢渡河,尤不可信。小河水师本难得力,任在饶州,孙在吴城,其部下皆距贼甚远,岂能竭力遏贼?谓南乡团练足以扼贼,尤非事实。弟在军数年,一无所解,惟坚不信团练。闻人言团练大捷破贼者,则掩口而笑,掩耳而走。贼之俳徊乐平而不遽进,必有他故。公全部之力似足破之而有余,不必过于谨慎。
——婺源、清华之贼,皆为伪侍王部下。此间生擒各贼供,徽、休、上溪口之贼,亦系伪侍王部下。大约李世贤之党,惟清华、甲路一支为最悍。其余歙、休、上溪、涌出、乐平各支,皆不耐久战。伪忠王一股尤不耐苦战。请公告贵部,不必为其人多所愕,与之鏖战稍久,真伪立判。次青徽州之败,毅卿甲路之退,皆震愕于其人多耳。
——马德顺胆小不能猛战,而好处颇多。弟所取者,以其善识马性,善御生马。吾湘人于使马一道实无所解,齿莽灭裂。此外,如杨世俊、谢为翰,最可取者,然亦非营官才。若在尊处另派营官,必不相安。请暂隶麾下,待贵处有马队时,仍以此营还敝处,何如?
复张凯章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
——守城须分开段落。休城垛口闻近三千之数,应请即日点数。或二人守三垛,或一人守二垛。每一旗共守若干垛,各有专责,以免推诿。
——守城须有游兵救应。各处守垛之兵,各有汛地。此段有警,彼段不可自弃汛地来救此段,恐贼声此而击彼,声东而击西也。另设游兵一二枝,凡垛口各段有警,皆可前往救应。留一二门不用砖石堵砌,以备游兵出城打仗。既有游兵,则各城守垛分段之兵,皆不轻动一步。
——守城须外有应援,以通粮路。休城之粮路全赖渔亭,欲守休宁,须厚渔亭之兵力。目下渔亭仅唐桂生湘勇三营,准勇一营,应请阁下酌拨二营协防渔亭。再过半月,令弟之新营一到,则敷调遣矣。
——守城莫妙于镇静。任贼来多少,坚嘱守垛兵勇一声不喊,一枪不放,令其索然无味而去。静守月余,浙江严州、威坪之兵在东,我军休宁,渔亭之兵在西,徽贼断无久踞之理。安勇全不可恃,仍令其回驻渔亭为是。
复胡宫保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
北岸事本非不可为者。惟省城临警招勇,希帅自巴河南渡,二者殊不惬人意。成败有天,听之可也。鲍军暂不晋江西省,万一贼扑安庆之背,鲍可渡江援之,多亦可援。若围攻太湖,多、鲍亦皆可援,但须大股围扑一二日,然后调鲍军渡江,预先北援则不可。
复宋滋九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
接惠书,知安勇小挫,贵体受伤数处,至为系念!休城既复,歙人亦思速克郡城,言归邦族,此自人之至情。阁下进扎前敌,比答珂乡父老责望之殷,亦情势所不得已。第安勇之不可恃,正月十六之役,业已底里毕露。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阁下与安勇相处数月,而迄不知其不可恃,是不知己也。所有各营安勇,应即尽行遣散。阁下静心调理,俟伤痕痊愈,或留于老湘营,或在敝处襄办,再行裁酌。
复胡宫保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
接手教,武汉无恙,北岸渐稳,可慰!可慰!此间鄱阳、乐平一片,贼势蔓延,而抚州业已解围,遂止鲍公省城之行,恐须回剿饶州,不复北渡矣。
贼破榉根、禾戍、方干三岭而入。禾、方二岭之贼,经江军门击退。榉根之贼今日窜至历口,明日须出队往攻。岭外群盗如毛,盖无日无虎尾春水之惧也。
复毓中丞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五日
两次惠缄,敬悉眭、章等新募千七百余人留防省城,又有水师防卫省会垣重地,应保无虞。建昌似有解围之信,尤以为慰。此次建昌苦守二十余日,敝处不能派一旅往援,且愧!且憾!无地自容,无辞自解。然此间节节危险,实亦有惊心动魄刻难松劲者。阁下如见省城业已安静,则请飞函左、鲍二公会剿饶州李世贤一股,至要!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