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百家杂钞卷九(第7/23页)
自孔子在时,方修明圣经,以绌缪异。而老子著书论道德,接乎周衰。战国游谈放荡之士,田骈、慎到、列、庄子之徒,各极其辨。而孟轲、荀卿,始专修孔氏,以折异端。然诸子之论,各成一家,自前世皆存而不绝也。以上子
夫王迹熄而《诗》亡,《离骚》作而文辞之士兴。历代盛衰,文章与时高下。然其变态百出,不可穷极,何其多也!以上集
自汉以来,史官列其名氏篇第,以为六艺九种七略,至唐始分为四类,曰经、史、子、集。而藏书之盛,莫盛于开元。其著录者,五万三千九百一十五卷。而唐之学者自为之书,又二万八千四百六十九卷。呜呼,可谓盛矣!以上唐代艺文
六经之道,简严易直而天人备,故其愈久而益明。其余作者众矣,质之圣人,或离或合。然其精深闳博,各尽其术;而怪奇伟丽,往往震发于其间,此所以使好奇爱博者不能忘也。然凋零磨灭,不可胜数,岂其华文少实、不足以行远与?而俚言俗说,猥有存者,亦其有幸不幸与?今著于篇,有其名而无其书者,十盖五六也,可不惜哉?
欧阳修/五代史伶官传序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
世言晋王之将终也,以三矢赐庄宗,而告之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与吾,约为兄弟,而皆背晋而归梁。此三者,吾遗恨也。与尔三矢,尔其无忘乃父之志!”
庄宗受而藏之于庙。其后用兵,则遣从事以一少牢告庙,请其欠,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及凯旋而纳之。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以上盛
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苍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以上衰
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抑本其成败之迹,而皆自于人欤?《书》曰:“满招损,谦受益。”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自然之理也。故方其盛也,举天下之豪杰莫能与之争;及其衰也,数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国灭,为天下笑。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
欧阳修/五代史一行传序
呜呼,五代之乱极矣!传所谓“天地闭、贤人隐”之时欤?当此之时,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而搢绅之士安其禄而立其朝,充然无复廉耻之色者,皆是也。吾以谓自古忠臣义士,多出于乱世,而怪当时可道者何少也,岂果无其人哉?虽曰干戈兴,学校废;而礼义衰,风俗隳坏,至于如此!然自古天下未尝无人也!吾意必有洁身自负之士,嫉世远去而不可见者。以上疑洁身之士远遁
自古贤材,有韫于中而不见于外。或穷居陋巷,委身草莽,虽颜子之行,不遇仲尼而名不彰。况世变多故,而君子道消之时乎?吾又以谓必有负材能,修节义,而沉沦于下泯没而无闻者。以上疑节义之士泯没
求之传记,而乱世崩离,文字残缺,不可复得。然仅得者,四五人而已。处乎山林而群麋鹿,虽不足以为中道;然与其食人之禄,俯首而包羞,孰若无愧于心,放身而自得?吾得二人焉,曰郑遨、张荐明。势利不屈其心,去就不违其义,吾得一人焉,曰石昂。苟利于君,以忠获罪,而何必自明,有至死而不言者?此古之义士也,吾得一人焉,曰程福赞。五代之乱,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至于兄弟夫妇,人伦之际,无不大坏,而天理几乎其灭矣。于此之时,能以孝悌自修于一乡而风行于天下者,犹或有之。然其事迹不著,而无可纪次。独其名氏或因见于书者,吾亦不敢没。而其略可录者,吾得一人焉,曰李自伦,作《一行传》。
欧阳修/五代史宦者传序
五代文章陋矣。而史官之职,废于丧乱;传记小说,多失其传。故其事迹,终始不完,而杂以讹缪。至于英豪奋起,战争胜败,国家兴废之际,岂无谋臣之略、辩士之谈?而文字不足以发之,遂使泯然无传于后世。然独张承业事卓卓在人耳目,至今故老犹能道之。其论议可谓伟然欤?殆非宦者之言也。以上叹张承业之贤
自古宦者乱人之国,其源深于女祸。女,色而已;宦者之害非一端也。盖其用事也,近而习;其为心也,专而忍。能以小善中人之意,小信固人之心,使人主必信而亲之。待其已信,然后惧以祸福而把持之。虽有忠臣硕士列于朝廷,而人主以为去己疏远,不若起居饮食前后左右之亲为可恃也。故前后左右者日益亲,则忠臣硕士日益疏,而人主之势日益孤。势孤则惧祸之心日益切,而把持者日益牢。安危出其喜怒,祸患伏于帷闼。则向之所谓可恃者,乃所以为患也。患已深而觉之,欲与疏远之臣,图左右之亲近,缓之则养祸而益深,急之则挟人主以为质。虽有圣智,不能与谋,谋之而不可为,为之而不可成。至其甚,则俱伤而两败。故其大者亡国,其次亡身,而使奸豪得借以为资而起。至抉其种类,尽杀以快天下之心而后已。此前史所载宦者之祸常如此者,非一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