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斯巴达(第10/14页)
在希腊,通常只有那些头发被剪掉制作假发的女奴才会剃掉头发,但是就像斯巴达很多特殊习俗一样,他们将这种别处视为羞辱的标记当作主妇的高傲象征。愈是多产,其威望愈高。如果生下了三个儿子,她的丈夫即可免除军务;如果她在分娩中死去,她的名字将被刻在墓碑上以示安慰。这个国家通过这种方式,将妇道也变成了一种非常紧张的竞争事项。
当然,任何事情也不能与年轻人对地位的幻想相比。在斯巴达二十来岁的青年心中,他们被教育成冷酷无情的人,有时这样的特点完全是嗜血的。每次只能有三个毕业生获得最高荣誉,长老们将这个奖励称为“希帕格瑞忒斯”(hippagretes)——意思是“骏马指挥官”。这个头衔赋予他提名的权力,每人能够提名100位同伴加入“希皮斯”(Hippeis),这是一支由300名精英分子组成的队伍,这支队伍的指挥方式与其他军事单位的管理模式完全不同,他们将处于战线中间,充当指挥官国王的贴身护卫。被希帕格瑞忒斯轻视所带来的嫉妒常常令人害怕。人们提倡处处以嫉妒的目光对希皮斯成员进行监视,上报任何违规行为,人人都伺机取代他们,而被开除的成员会彻底颜面扫地。因此毋庸置疑,斯巴达青年之间常常发生争执。同样毋庸置疑的还有,他们在刚刚步入成年的时候,就不得不接受这种严格的行动规则的约束。
因此,斯巴达人的社会被各种混乱的悖论控制着:羞辱等于高傲;约束等于机遇;纪律等于自由;顺从等于主宰。甚至到了30岁,这时斯巴达人最终成为完全的市民,一个“同类”,或者说成为其他人的“同伴”,他仍然要生活在一种在其他城邦的精英分子看来类似于奴隶阶层的环境之中。每个晚上,他必须与别人吃一样的粗茶淡饭:这是厨子用一种黑乎乎的带血丝的肉汤搅拌混合而成的伙食。异邦人如果获得资格品尝一下这份用特殊方式炮制的食物,一定会开玩笑地说自己终于明白为什么斯巴达人不害怕死亡。尽管斯巴达人并非缺少欣赏俏皮话的幽默感,他们确实在自己的城市中为“笑神”建了一座神庙,但他们清楚有些事情非常严肃,不能拿来开玩笑。
对于一个同类来说,“过度”是自己的敌人。在其他城邦中,穷人通常瘦得皮包骨头,而富人则常常被冠以“酒囊饭袋”之类的外号称呼,但是在斯巴达的情况完全不同。在其他的城邦中,精英人士常常纵酒狂歌,手舞足蹈,但在斯巴达从不这样。在斯巴达,只有奴隶们才会这样做。有时候,在同类们享用他们的伙食的时候,也会拉来一个希洛人,让他弯腰弓背,身披破烂的兽皮,头戴一顶丑陋的红点狗皮帽子,模仿野兽。为了令观看节目的主人们得到娱乐和受到启迪,这个不幸的人通常被灌下大量烈性酒,他必须拼命喝酒,直到实在喝不下,酒浆从口中溢出流到兽皮上为止。斯巴达人这时就会笑着命令这个奴隶跳舞。希洛人的双颊酡红,下巴上满是唾沫,身体摇摇晃晃,步履蹒跚,东倒西歪,直到最后昏倒在地。他的主人们这时会开心地向他身上扔骨头取乐。
平心而论,可以说在拉斯第蒙“能够找到自由和奴役的精髓”42。毕竟,这两方面互为表里。在阿尔忒弥斯神庙的墙壁上,那些青年战士和智慧老人的形象看起来要比他们周围其他老太婆、低能儿、野蛮人和怪胎的丑陋形象更加高贵。同样,对于集体餐桌旁边清醒的同类来说,他们接受任何严酷残忍的训练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到醉醺醺的希洛人倒在他们脚下的场面。斯巴达人既主宰着自己的身体和欲望,也主宰着大量奴隶的身体和欲望,他们是最标准的彻底自由的人,因为他们所控制的对象是最顽固而且最不愿降服的人。“他们拥有自由,是的——但是他们的自由并不是绝对的。因为即使斯巴达人也有自己的主人。而这个主人——这个主宰一切的主人——则是他们的法律。”43
祖先的声音
这种看上去完美的体制,(姑且不说它必然带来的仇外主义,)使绝大多数斯巴达人在面对外部世界时,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鄙视。一系列外交事故所带来的后果仅仅加深了他们的岛国心态。居鲁士的嘲弄所带来的羞辱并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公元前525年,斯巴达人发动了针对萨摩斯的海上侵略,这是一个强大的岛国,与波斯占据的伊奥尼亚隔海相望,这次侵略遭到了全面抵抗。从此以后,斯巴达人就不再冒险继续纠缠在爱琴海地区,大多数人都打算向东扩张。这样做要比仅仅在家门口附近巩固自己的霸权更为重要。但是如果将他们那些无人能比的战士大量派往海外,那还有谁来阻止希洛人突然发动的暴动呢?不能指望他们设想的那些盟友们。只有用一种严格的约束准则将他们联合起来,拉斯第蒙的安定才能有保证。这样,才能让伯罗奔尼撒的边界充当斯巴达国家的边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