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罗敦·西哈努克(第12/12页)

法:殿下,您身上的政治色彩不是很浓厚吗?

西:是的,小姐,我在政治中陷得很深。我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得到的是恶报,这意味着我在无谓的努力中虚度了青春。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还要继续这种无谓的努力呢?今后我能贡献的最大力量是把我这个人、我的声望和知识用于柬埔寨,我自己洗手不干了。即使如此,我也能心安理得地光荣而死。我打发走了法国人,我保卫了国家的独立,我为代表着未来的共产主义革命奠定了基础。今后我可以少问政治,少去冒险。我将生活得更好。过于活跃是错误的,在生活中不应该做过多的事,否则就有碰得头破血流的危险。

法:殿下,照您这样说,好像您并不喜欢您自己。

西:确实如此,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自己。小姐,我不喜欢我这个人的一切。如果我能重新投胎的话,我真的不会选择昔日的我。您只要想想我身在战争中而不能忍受战争、武器、军服、勋章、爆炸、骚动声、鲜血和死亡就行了。我的反军国主义的感情是如此强烈,以致当我成为国王,法国人强迫我上军事学校时,我刚能分辨出中士和上尉。越南爱国阵线曾以驱赶法国人为借口进入柬埔寨境内,1953年我不发一枪一弹就把越南爱国阵线赶走了。我训斥他们说:“你们在这里搞什么鬼名堂?快滚出去!”去年朝鲜的一位元帅对我说:“您的总参谋长之所以能发动推翻您的政变,是因为您没有直接掌握军队。”我看了他一眼说:“先生,您天生就是个职业军人,而我是个艺术家。我生来就是个艺术家,我喜欢从事戏剧、电影、音乐和文学。您的军事学校从来不能吸引住我。”小姐,正因为如此,我完全错了,或者说是命运的误会,因为我非常清楚我所需要的东西。是我自己要求听讲古典文学课程和从事文学生涯的,是我自己要求学习拉丁文、希腊文、历史、哲学、音乐和艺术的。可是事与愿违,最后我不得不去当国王和从事政治活动。政治是个可怕的齿轮装置,你陷进去之后就别想再出来。我陷进了齿轮装置,做了不少蠢事,犯了不少过错。我想……您要知道我现在正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如果我不搞政治,如果我只从事歌曲创作,我的一生将会更加光辉夺目。您是怎么想的?

法:殿下,我想您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1973年6月于布里俄尼岛


[1]朗诺(1913—1985),柬埔寨王家武装部队总司令兼总参谋长。1970年初发动政变,废黜西哈努克。后宣布废除君主立宪制,成立“高棉共和国”,自任政府总理兼国防部长。1972年当选为“高棉共和国”总统。1975年柬埔寨民族解放阵线解放金边前夕仓惶出逃,流亡美国。

[2]施里玛达(1914—1975),柬埔寨王室成员,西哈努克的堂兄,副首相。1970年伙同朗诺发动政变。1975年被红色高棉处决。

[3]瑞尔,柬埔寨货币单位。

[4]约翰·福斯特·杜勒斯(John Foster Dulles, 1888—1959),美国政治家、外交家。1953—1959年任国务卿。对共产主义持强硬态度,是“马歇尔计划”和“北大西洋公约”的主要制定人。

[5]吉隆滩事件,也称猪湾事件。1961年4月17日,1500余名古巴流亡分子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协助下突袭古巴,占领长滩和吉隆滩,被古巴军队和民兵全歼。

[6]原文如此。应为“亚洲集体安全体系”。勃列日涅夫于1969年6月提出,宣称亚洲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进行合作,相互承认,互不侵犯,号召各国实行区域合作,企图分化和控制亚洲国家,成为亚洲的盟主。这一主张遭到大多数亚洲国家的反对,一直未能实现。

[7]苏加诺(Sukarno, 1901—1970),印度尼西亚民族政治联盟主席、印度尼西亚党主席、印度尼西亚共和国总统。1965年总统权力被军人集团剥夺,1967年3月被撤销总统职权并遭软禁。1970年6月21日在雅加达病逝。

[8]苏哈托(Haji Suharto, 1921—2008),印度尼西亚共和国第二任总统,1967—1998在位。在任期间,他建立了强大的中央集权政府,通过高压手段打压政治异己来维护稳定。

[9]高台教,20世纪初兴起的越南宗教,在越南是仅次于佛教和天主教的第三大宗教。

[10]乔森潘(1931— ),红色高棉主要领导人之一。1985年在名义上取代波尔布特,成为红色高棉最高领导人。1998年宣布向柬埔寨政府投降,正式结束了红色高棉的武装斗争。

[11]乔治·蓬皮杜(Georges Pompidou, 1911—1974),法国政治家。1969—1974年任法国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