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 史(第8/17页)
从国家意义上讲,诺布莱加也向前迈出了一大步。这个尚未成形的国家第一次找到了某种平衡。直到那时,说起巴西,有的只是北方的三四个沿海城市,除了出口热带产品之外,没有任何的商业活动。而现在,南方与内陆地区也得到了发展。各方力量渐渐融合,向着内陆汹涌而去。凭着自身的好奇与渴望,每一片土地、每一条河流都将得到探访。内陆地区形成了第一个遵纪守法的村庄,设想已久的计划也终于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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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才刚刚五十岁。它渐渐退去胚胎期不安的萌动,有了自己的意识与真正的思想。殖民的最初成果也渐渐显露出来。巴伊亚与伯南布哥的甘蔗种植业尽管仍处于起步阶段,已经创造了巨大的收益。越来越多的商船带着货物,用来交换这里的原材料。还没有人愿意冒风险来巴西旅游,还没有书向世界介绍这广袤的天地。对于全球商业而言,巴西并不抢眼。但这种迟疑随性的吸引方式,却恰恰是巴西的幸运。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发展得更加全面。在那个暴力与征服的时代,能够默默无闻不受凯觎,便是莫大的优势。阿尔布克尔克(12)在印度与马六甲看到的财富,科尔特斯(13)从墨西哥带走的象牙,皮萨罗(14)在秘鲁掠夺的黄金,使其他国家贪婪的目光偏离了巴西。幸运的“鹦鹉之国”依旧寂寂无名,无论是宗主国还是其他国家对它都毫无兴趣。
正因为这样,1555年11月10日发生的事件才没有引发战争。那一天,一支小型的法国舰队停驻在瓜纳巴拉海湾(15),并有几百人登陆到其中的一座岛屿上。那时的里约热内卢还未发展成一座城市,甚至连一个居民点也算不上。因此在几间破旧的茅草房中,没有一名士兵,没有一个葡萄牙官员。即使一个人单枪匹马到这里摇旗呐喊,也不会遇到丝毫抵抗。罗德岛的骑士尼古拉斯·杜兰德·维列盖格农,一位颇具吸引力的神秘人物,他既是海盗也是学者,正是文艺复兴造就的人才。他不仅将苏格兰女王玛丽一世带到了法国王宫,而且骁勇善战,醉心于文化艺术。皮埃尔·德·龙沙(16)对他大加称赞,法国宫廷则惧怕他,因为他思维独特,不可捉摸。为了能够自由自在不受束缚,全心全意地投身于自己充满幻想的世界;他厌恶稳定的职位,鄙视崇高的身份。在胡格诺派眼里,他是一名天主教徒;对于天主教徒而言,他又是一名胡格诺派。没人知道他的确切立场,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想做出一件惊天动地、大胆狂妄、举世无双的大事。如果在西班牙,他一定会成为另一个皮萨罗或者科尔特斯;但是法国君主国事缠身,实在没有精力组织殖民扩张。野心勃勃的维列盖格农只好靠自己。他纠集了几艘船只,塞满了几百个人。这些人大部分是胡格诺派,希望逃离吉斯家族统治下的法兰西;但也有一些渴望到新大陆去的天主教徒。为了能够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维列盖格农还带了一位历史学家安德烈·戴维。他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大西洋的法兰西,他要成为这里的开创者、管理者,甚至是具有绝对权力的郡王。法国宫廷究竟在多大程度了解、认同并支持这一计划,我们不得而知;但很有可能的是,一旦他们取得成功,亨利二世便会将功劳据为己有,就像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对雷利(17)与德雷克(18)爵士所做的那样。先让维列盖格农以个人名义去碰碰运气,不但不必动用国家力量,还能避免同葡萄牙产生正面冲突。
作为一名富有经验的将领,维列盖格农首先想到的便是防御。在登上以他名字命名的岛屿之后,他立刻修建起了军事要塞,取名为科利尼,以纪念这位胡格诺派的海军将领。为了证明对国王的忠诚,他又将这个未来的边塞小城大张旗鼓地命名为亨利郡,尽管那时这里只有荒芜的丘陵和沼泽地。维列盖格农一点不顾忌宗教问题,以至于当他无法找到更多的法国天主教徒前往巴西时,竟然在1556年从日内瓦带来了一批加尔文派的教徒。从那之后,这片小殖民地上便不断掀起宗教争端。双方的神父都将彼此视为异端,并不断指责这座小岛的异端实在太多。可不论怎样,大西洋的法兰西毕竟建立起来了。由于法国人不愿意捕捉奴隶,他们与土著人的关系也十分和睦,并且经常彼此交易。从那时开始,尽管这块殖民地尚未得到官方认可,法国人却已经将其视作常驻港口,并有法国船只定期往来。
巴伊亚当局不可能对这种入侵完全视而不见。根据当时实行的法律条款,巴西沿海水域属于葡萄牙领海,外国船只不得在海岸停靠,更不得从事贸易活动。其他国家在殖民地最好的港口修建军事要塞,可能会造成南北割据,破坏巴西统一。巴西政府理应立即解除外国船只的武装,拆除他们的一切建筑;但他们没有力量执行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早年来到巴西的那几百名士兵,如今已然成为了农夫或庄园主,经过这么多年松弛懈怠,根本无法适应身着戎装的生活;年轻一代对祖国没有认同感,也没有保卫领土的思想基础;葡萄牙也没有财力马上派出远征军。对于葡萄牙王室而言,巴西的重要性远远不够,不值得因此组建一支耗资巨大的舰队。因此,法国人才有时间不断地挖掘战壕、修建要塞。直到1557年,新的巴西总督门德萨前往巴伊亚,才开始着手对抗入侵者。门德萨十分信任诺布莱加,在宗教领域赋予他绝对的权威。正是诺布莱加以其旺盛的精力,坚决要求对法国人进行打击。耶稣会士是最了解巴西的人,同里斯本的商人比起来,自然也更加关心巴西的未来。那些人评判一块土地的价值,只看生产的作物能够获取多少收益。而耶稣会士们却知道,如果法国的胡格诺派们在殖民地扎根,不但会破坏巴西领土的完整,也会给宗教带来灾难。巴西总督与诺布莱加轮番上阵,不断寄信到葡萄牙,请求“支援可怜的巴西”。但葡萄牙就像另一个阿特拉斯(19),整个世界都在他脆弱的双肩之上。直到两年之后的1559年,葡萄牙才派出几艘船只前往巴西。门德萨终于可以考虑对入侵者采取军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