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敢忆衡阳(1944年4月~1944年12月)(第54/67页)

蒋介石随后任命方先觉为一个集团军的副总司令官兼重建的第10军军长,后又令其出任青年军的师长(相当于军一级),但再也没叫他上前线,后来也没有再次重用。方先觉1949年去台湾,1968年退出现役,当时仍有些人不肯放过,对其在衡阳缴械的行为加以抨击。多年前,方先觉还有一些解释;此时,则选择了沉默。

1983年,方先觉在沉默中去世。

一年后,衡阳之役40周年,日本第11军老兵前往台湾祭拜方先觉;两年后,方先觉去世三周年,第11军老兵再次拜祭。第116师团第120联队老兵和田健男在祭词中写道:“当时衡阳城阵地远远不如日俄战争时期旅顺要塞构筑得那样坚固,仅仅是用土壤围起来的野战阵地而已。然而衡阳之役,贵军却能坚守48天之久(计算守城时间,各方有差异。下同),使日军付出了重大的伤亡,为80年来战争史上所罕见的业绩……使日军当时横山司令官以下的千万官兵赞叹不已。”另一名老兵山宫渊男则说:“昭和十九年,我作为第116师团的一名伍长,参加了衡阳之役。那时候,我已在大陆转战四年,但从没遇到如此凄苦的作战。我记得身边的古野少尉说,联队长已经向阵地前转移军旗啦,再不行,他就要亲自带领我们冲锋了。这种事,在那些年是头一次遇到。”

跟方先觉有矛盾的薛岳多少年后谈到衡阳之役时唏嘘道:“第10军固守衡阳,其中可歌可泣之事实,悲惨壮烈之牺牲,令人不敢回忆。”

1944年8月12日的《解放日报》刊登了毛泽东撰写的一篇社论,其中有这样一句话:“守衡阳的战士们是英勇的。”

占领衡阳后,已晋升少将的黑濑平一如愿以偿被调到第68师团做旅团长。

车过一处高地,黑濑弃车而上,发现战壕里积水及腰。第10军的士兵曾经站在水里,顽强地战斗不歇。多年后,他的联队编撰战史,其中的一句话是:“不能说衡阳守备军是打败了。他们45天来善战耐斗,以重庆军从未有过的顽强和坚忍不拔的抵抗,打出了一场表现了民族意志的勇战。”

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派葛先才重返衡阳收葬战死者的遗骨,得3000多具。

跟尸骨一起被挖出的,还有阵前委任状、照片、家书和情书……面对那些阵前委任状,葛先才号啕大哭。在当时,被任命为连长、营长后,很多人随即就战死了。葛先才将遗骨集体葬于张家山,后来在回忆录中,他写道:“草长得最高最茂盛的地方,也必是骸骨最多的地方。不过一年半之前,这些骸骨都还是国家的好男儿、父母的爱子、春闺的梦里人……”

参谋的独断

衡阳陷落后,最后加入解围队伍的彭璧生第2突击纵队一度靠近火车西站和虎形巢,但最终无功而返。黄涛第62军又跟日军对峙了几天,阵地被王甲本第79军接替。王部刚接了阵地,日军就发起猛攻,王甲本率部向湘桂边境撤去。黄涛第62军和黎行恕第46军,也陆续返回两广。王耀武第24集团军主力此时则控制在衡阳西南的祁东县洪桥(衡阳与永州间)附近。

至于拒绝遵重庆军委会的命令把部队拉向湘桂路的薛岳,将司令长官部由耒阳再撤郴州,从郴州再撤桂阳,从桂阳再撤湘东南的桂东。但第27集团军总司令杨森决定执行军委会的命令。可所辖第44军军长王泽浚胆子小,不敢走。迟疑间,王接到父亲王缵绪发自重庆的密电:“该军长不顾一切,率部随同杨森部西移,一切后果,由我负责,切勿迟疑。”王缵绪是杨森的老部下,但后来倒戈归顺刘湘,这些恩怨在出川后都不那么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川人,所以杨森也派人来催王泽浚。王依旧迟疑。薛岳随即得报,立派欧震以第27集团军副总司令的名义直接指挥第44军。王泽浚没走成,杨森不顾薛岳的拦截,给薛岳留下一个新编师后,就带着杨干才第20军主力走了。

第9战区长官司令部机要秘书李锡乾在《薛岳幕中见闻》中说:“他的性格非常坚强刚愎,常自比岳飞,以当代民族英雄自居。他瞧不起任何长官、同事,除对蒋介石、陈诚在表面上表示尊重外,常常谩骂别人是饭桶。属下的军、师长甚至总司令见到他,都毕恭毕敬,不敢疏失军人的礼仪,不敢对他多说一句话。”但从此次长沙迅速陷落,到杨森带着部队走,薛岳的权威慢慢消散,用赵子立的话说,部下对他的命令也不像以前那么重视了。杨森带着杨干才第20军走后,丁治磐带着第26军、罗奇带着第37军,也走了。他们后来转入广西,编入第4战区作战。至此,薛岳手里只剩下王泽浚第44军、傅翼第72军、鲁道源第58军、梁汉明第99军以及两个暂编军,且皆为残部。对赣西北王陵基部队的指挥,也不怎么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