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2/10页)

菲利普·汤森德负责以渐变色彩改变船身的形状。马斯基林偶尔会过去看他工作,停留的时间再短也不免让他回想起过去的时光。于是他将监督工作交由那位海军派来的格利高里。

马斯基林的改装计划送交到坎宁安上将的办公室时,格利高里上尉已开始进行冗繁的工作——为这十几艘“魔术”船艇和船员制造身份文件。为预防万一,这些“游轮”会携带真正的游艇证明文件,甚至包括足以乱真的航海日志。海军情报人员用虚构的船名向一家高级游艇俱乐部注册,然后极细心地伪造航海日志,并附上经得起核对的出入港纪录。

渔船不需要如此详细的证明文件,只需附上用多种语言书写的、肮脏、不完整的航海日志。

这些船在驶入德占区的港口时可能会遭到盘查,因此船员必须有化身成干净整洁的游轮船员或浑身腥味的渔夫的本事。皇家海军情报部门替所有船员都准备了两份精心设计过的身份证明,备齐各式文件,包括家乡相片、寄自家人或朋友的皱巴巴信纸、受洗证明和其他一些经常会带在身上的文件。这些水手都是志愿加入的,有些人还是稍早参加过突击行动的老兵。经过一段时间的集训后,这些人都可以用希腊语、土耳其语、意大利语和地中海地区的其他语言活灵活现地描述游艇水手和渔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在格利高里积极奔走下,第一艘伪装过的快艇于仲夏开始服役。随后,投入工作的快艇和船员渐渐增加,他们不受拘束地在英军基地和轴心国控制的海港间航行,负责搭载敌后谍报人员,运送武器、黄金等珍贵物资,并为同盟国搜集情报。虽然偶尔遭受盘查,但这些船员都成功过关,他们伪装过的身份从来没被人识破过。

即使在工作最忙时,马斯基林也不忘每天向医院探询梵格兰的情况。梵格兰的伤势稳定了,五月十日其姓名已从病危名单降至重伤名单。

几天后,开罗遭到一场罕见的暴雨袭击,城市的排水系统很快失去作用,街道变成一条条黄水滚滚的河流。两名澳大利亚士兵坐在洗衣盆里划过谢菲尔德饭店门口的相片登上《埃及人报》头版。这场突如其来的滂沱大雨营造出休假的气氛,让一切工作都暂时停歇。马斯基林利用这个机会,穿上长筒胶鞋,一路艰辛跋涉至医院。

梵格兰整个人都被裹在白色的抗菌绷带里,安详地熟睡。马斯基林在病床旁站了一会儿,只感到全然无能为力。他一言不发,未留只字片语便离开了医院,从此再也没有去过。

愧疚感成为他拼命工作的动力,他继续以惊人的效率工作,仿佛只要稍稍放慢脚步就会有某种惩罚追上来逮住他。魔术帮的成员试过各种方法,想化解纠结在他心中的沮丧情绪,却没有人成功。

“你究竟想证明什么?”一天下午,希尔盘问他。

“没什么。”马斯基林抛出这句话便走开了,留下希尔一人纳闷这到底是答案还是拒绝回答。

这期间,马斯基林又接连收到几个坏消息。当他在绘制快艇的设计图时,格雷厄姆闯进他的办公室,说:“‘胡迪尼’号完蛋了,它遇到一场暴风雨,整艘船都被拆散了。”

听到这消息,马斯基林手中的笔仍未停下。他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仿佛已习惯最近只要是他曾插手的事就都会多多少少遭遇一些不测。“在什么地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

“在苏伊士北方的海滩。显然德国佬被这艘船搞糊涂了,他们派了好几架侦察机来拍摄残骸的相片。”

“真糟,”马斯基林说,几乎是自言自语,“实在糟透了。”

格雷厄姆告辞离开,急着去通知“海军上将”希尔,他引以为傲的战舰已经碎裂的消息。

马斯基林立刻用打字机写了一封短信给海军总部,打出他深藏已久、为此时准备的王牌。

主旨:利用伪装战舰诱敌深入的方法。

在赢得观众的信任后,魔术师的主要目标是继续控制他们的认知——让他们按照魔术师希望的方向思考。想达到此种目标必须通过展示和说服,同时必须对人类行为有相当的了解。一旦实现此目标,魔术师便能随心所欲,自由操纵观众的认知。例如,只要观众相信水罐里面装有牛奶,那么不管罐子里的白色液体是什么,他们都会认为那是牛奶。

毫无疑问,敌人的情报部门现在已经明白,那些漂浮在苏伊士北方海滩的残骸就是那艘曾经在此区域活动过的战舰。他们已派侦察机拍摄相当多相片,肯定已发觉这艘战舰其实只是一艘伪装过的假船,而这个消息将立刻传遍在地中海上活动的德国和意大利海军。现在,该是我们操纵这个认知,导向对我们有利的方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