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8页)

廖衡点点头,把话筒接到手中,“老二,”他问,“你要不要我来?”

“废话!”

挨了骂的廖衡反而笑了,“你要我什么时候来?”他又问:“现在就来好不好?”

“问你自己!”花君老二发牢骚似地说:

“我等了你一天的电话,来不来?要来什么时候来;是打牌还是光喝酒,请多少客人?你为什么不早来一个电话,也好预备。”

“对不起,对不起!”廖衡笑说:“说实话,要请那些客人?我自己都不知道。好吧!我们马上就来;来了再说。”

“那就快来,我把条子都回掉了。”

廖衡搁断电话,站起身来说:“我们就走吧!”

※※※

名为“双台”,实际上只有一桌菜,因为廖衡的交游虽广,但此来情况特殊,熟人见面问一句:

“是为大选来的吧?”

那时是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如果承认,下面或许就会问出不好听的话来;倘或不承认,那末进京又是干什么?

为此,他只请了四个跟他一样,态度暖昧,不愿谈大选的国会议员,另外是吴少霖所邀的单震与刘一鹤,再加上杨仲海,主客一共九人。

“今宵只可谈风月。”作主人的一人席就宣布;然后说道:

“少霖,叫条子还是你执笔吧!”

“是,平老。”

四名议员,都有相好的;杨仲海仍旧叫了栖凤阁老四,单震与刘一鹤难得到清吟小班来,一时都想不起有什么中意的人,便由吴少霖“荐条子”,他自己仍旧叫的梅春老七。

等开了席,所叫的条子,陆续而至,花君老二以女主人的身份周旋,小班的姑娘以及“跟条子”的“本家”、娘姨,自己人交谈,都说苏州话,一时莺声呖呖,曼呼娇笑,热闹非凡。

由花君老二开始,姑娘们一个个挨次敬酒。

从首座的山西籍议员张起元起,接下来是河南的岳咸斌、福建的王泽之、江苏的史大通;然后才是廖衡的“小朋友”。

敬酒以外,照例有一两句门面话,这一套规矩行完,已经去了一个钟头、了。

“今天是雅集,”廖衡说道:“我们行个酒令如何?”

此言一出,肚子里墨水不多的人,不免惴惴然;吴少霖善于察言观色,他向坐在他右首的主人说:

“平老,酒会直乎雅俗共赏;太难了,我可敬谢不敏。”

“当然,当然。廖衡拿手指着说:“九个人,自一言至九言联句,各位赞成不赞成?”

首座的张起元点点头说:“起令吧!”

“忝居令官,我占便宜,起句只有一个字。”廖衡回头向花君老二说:“你说一个字看;随便什么字。”

花君老二想了一下说:“现在不是选大总统吗?我就说个“选”字。”

廖衡暗暗皱眉,真是俗语说的,“那责不开提那壶”;不过,已经起了令,不能不算,正在踌躇之际,诗做得很好的刘一鹤开口了。

“选是上声、十六铣;不过琰、赚、潸之韵,可以通用的。”

“索性宽一点。”廖衡说道:“平仄通押。”

“如果平仄通押,第一个字应该用仄声,稍示限制。”

“好!”令官接纳了刘一鹤的建议,叫人拿骰缸来,用两粒骰子摇,是十一点,由他右手的杨仲海数起,一圈转过来,再数余数,该坐在杨仲海上首的刘一鹤接令,他从从容容地说了两个字:“选贤。”

“转到平声一先了。”令官吩咐花君老二:“再摇。”

这回摇了个三点,数到史大通,他用苏州腔的官话说:“选贤是选贤,不过:‘要铜钿’。”

有点杀风景了,吴少霖不免伤脑筋,怕这个令行到后来,会让主人尴尬,得想个什么办法匡之于正。

正在寻思之际,只见花君老二推了他一下说:“该你了。”

吴少霖定睛看时,摇了个满数十二点,数过来该他接令;于是想了一下说:“万选青钱。”

“这一句接得好。”刘一鹤应声而言:“我贺一杯。”

吴少霖自己也很得意,因为这一句很巧妙掩盖了那“要铜钿”三字;因而举杯说一声。“谢谢,我陪一杯。”

喝于了酒,他将骰缸盖子阖上,花君老二拿起来摇了三下,揭开盖子一看,她自己先就笑了。

“这么巧!刚刚最大,现在最小。”

最小是两点,一下数到杨仲海;他对此道本不在行,加以猝不及防,因而有些张惶失措,“该我?”他问:“第几句?”

“五言。”栖凤阁老四在他身后提示。

“喔,五言。”他定定神才想起吴少霖的那句“万选青钱”;照“钱”字押韵,眼前风光有个字可用,脱口说道:

“天天开华筵。”

这五个字一念。刘一鹤第一个皱眉;作令官的廖衡毫不客气地说:“罚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