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12/13页)
李二虎没料到孙二爷玩出这么一手,他缺乏心理准备。这辈子动刀子玩命的事儿他经历得多了,这本算不了什么,问题是以往都是拿刀子朝别人身上招呼,今天却是往自己身上下刀子,这倒需要点儿勇气。事情到了这一步,李二虎是没有退路了,既然刚才他当着大伙的面夸下海口,玩什么由孙二爷说了算,自己奉陪到底,这会儿要是不敢朝自己下手,李二虎就算是栽到家了,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混?
李二虎一咬牙抓住刀子手起刀落,也剁下了一根小拇指,他忍住疼面带微笑地问:“二爷,下一步怎么玩?”
孙二爷掂了掂刀子道:“李爷,您可是稀客,好不容易来我这儿一趟,我要是不管饭可就失礼啦,这么着,今个儿晚上咱吃炖肉怎么样?”孙二爷一刀扎进自己赤裸的大腿,慢慢地划开肌肉,又沿着第一刀的刀口平行划了一刀,然后用刀尖一挑,把一长条儿血淋淋的肉扔在桌子上吩咐道:“文三儿啊,把这块肉拿到厨房炖了,多放点儿花椒大料,再放些白酒去去腥气,记住!炖烂点儿,李爷牙口不太好。”
文三儿望着孙二爷腿上涌出的大量鲜血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语无伦次地问:“二爷,您……您不要紧吧?我……我去找……找点儿云南白药……”
孙二爷放声大笑道:“文三儿啊文三儿,瞧你那个样儿,这刚哪儿到哪儿呀?这点儿肉还不够李爷塞牙缝儿的,也就是个下酒菜吧,咱得让李爷吃饱喝足了不是?李爷,您没事儿吧,要没事儿咱就接着玩?”
李二虎惨笑着晃晃刀子说:“二爷,您够仗义,我也凑个份子,弄点儿下酒菜,这玩艺儿有嚼头儿。”他扯住左边的耳朵狠命一刀割了下来,“砰”的一声用刀子插在桌上。
吴掌柜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的脸都吓白了,一个劲儿地向孙、李二人作揖:“二位爷,二位爷,快住手吧,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啦。”
犬养平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言不发。
孙二爷还没有罢手的意思,他又抓过刀子在手里把玩着,刀把儿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摸上去滑腻腻的。孙二爷干笑了一声,阴沉沉地说:“我说李爷啊,咱俩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儿,玩来玩去净是摘些小零件儿,这可不是爷们儿干的事儿,传出去让人笑话呀,这样吧,我给李爷弄点儿稀罕物,钱儿肉您吃过吗?嗯,看样子没有。其实那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之物,你我裤裆里都有,到了我这个岁数,这玩艺儿用处不大了,留着也是个累赘,干脆剁下来一块儿下酒……”
李二虎愣住了,他万没想到孙二爷敢把那东西豁出来,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终于知道什么是天津混混儿了,这老东西果然歹毒,他反正是半截儿身子入土,那东西要不要还真无所谓。可他李二虎才四十来岁,家里有老婆,窑子里有相好的,要是没了这东西,可他妈的全玩完了。李二虎不怕动刀子玩命,必要时舍一条腿或一条胳膊他都扛得住,可唯独不能舍了那东西,否则后果非常严重。李二虎不敢再想下去,他的脑子转弯很快,马上便得出了结论,他犯不上和那老棺材瓤子斗气儿,他还能活几天?可李二虎的日子还长着呢。
孙二爷可真不含糊,他老人家已经在脱裤衩了,李二虎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撑下去了,他不想玩了,他认栽,李二虎终于喊了出来:“您等等……”
孙二爷正用刀子在那东西上比划,似乎是在选择一个下刀子的最佳位置,他这时抬起头来:“怎么着,李爷?”
李二虎朝孙二爷一抱拳:“二爷,算您狠,我李二虎今儿个认栽啦。”
孙二爷笑道:“别价,李爷,咱哥俩儿正玩到兴头上,怎么就撤火了呢?我早听说李爷是条汉子,身上来个三刀六洞是小意思,今儿个是怎么啦?”
“得嘞,您是爷,我是孙子,成不成?您杀人不过头点地,就别再挤对我了,二爷,今儿个一切花费算在我身上,改日我再来给二爷请安,我告辞了。”
李二虎还没忘了正在伏案疾书的陆中庸,他朝陆中庸一抱拳:“陆爷,您这篇稿子值多少钱?请开价,我李二虎买了,回见了您哪。”他捂着耳朵走了。
陆中庸立刻收起了笔,既然这篇稿子有人要了,那么是否见报就无所谓了,他是这样理解,李二虎要买的是陆总编的新闻报道权,而不在乎一篇稿子,若是这样,价格可得好好谈谈。
犬养平斋也站起来告辞了,他走到门前又回过身来,说了一句使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刺耳的话:“我很奇怪,你们支那人内斗倒是很有血性,可为什么总打败仗呢?”
注释:①“话痨儿”是北京方言中指话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