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7/9页)

“呦,三龙,我还以为你去游行了呢,闹了半天在茅房哪,橘子皮,这你可都瞧见了吧?三龙病了。”

橘子皮晃动着小旗子瞥了赵三龙一眼:“那就换个人儿吧,不去可不行。”

王仁山有些为难:“伙计们都出去了,临时恐怕找不出人来。”

“要是实在找不出入来,那就王经理您去一趟吧。”橘子皮毫不含糊。

王仁山连忙摆手:“可别价,我走了,铺子谁照应啊?”

赵三龙好奇地看着橘子皮手里的小旗子,顺手抢过来,旗子上面写着:“热烈庆祝汪兆铭先生与日本政府合作!”赵三龙念出了声。

张幼林正好迓进门槛,他大吃一惊:“什么,你说什么?汪兆铭怎么了?”

赵三龙迎上去:“哎哟东家,您还不知道?报上都登了,汪兆铭跟日本人讲和了。”

王仁山递过报纸:“今儿早上刚登出来的。”他又拍拍橘子皮的肩膀:“我说兄弟,我们铺子里实在抽不出人来,你帮帮忙,通融一下儿好不好?”

橘子皮想了想:“既然你们有难处,我也不好太较真儿,日本人那儿咱们总得应付应付,不然我也没法儿交待,这样吧,我替你们雇个闲人去游行,你王经理得意思意思。”橘子皮做了一个手指捻钞票的动作。

王仁山心领神会:“好说,好说,你先去,等晚上到我这儿拿钱就行了。……

“得嘞,咱们一言为定。”橘子皮喜上眉梢,一阵风儿似的出去了。

这边,张幼林看着报纸,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渐渐地站立不稳,他手扶着柜台,勉强走到桌子边,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

“东家,东家,您怎么啦?是哪儿不舒服?”王仁山赶紧跟过去。

张幼林沉重地摆摆手,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张幼林缓了过来,他猛地站起身,从百宝阁里取下汪兆铭赠送的“狻猊古墨”,他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与汪兆铭相处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半晌,张幼林满脸是泪水,他举着古墨惨笑道:“汪兆铭啊汪兆铭,以前我敬重你,敬你是条汊子,是个响当当的革命党,可我错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万没想到你居然当了汉奸!你呀,你呀!你难道不知道日本人占我国土,毁我城市,杀我百姓,奸我妻女,和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可你却叛国投敌,认贼作父,丢尽老祖宗的脸,我张幼林为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奇耻大辱,今天……我与你汪兆铭割袍断义,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仇敌……”张幼林双手举起“狻猊古墨”,连同罩着古墨的玻璃罩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狻猊古墨”和玻璃罩子一起被摔得粉碎。

王仁山扶着张幼林从椅子上下来,倒了碗茶端过去:“东家,您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张幼林一仰脖子把茶喝下,重重地把茶碗搁在八仙桌儿上,一甩手,扬长而去。

后院里,宋怀仁听见响动赶紧过来了,他看了看张幼林的背影,又瞧了瞧地上的碎玻璃碴子和摔坏的”狻猊古墨“,蹲下来捡起一块碎墨,仔细看了看,又扔在地上,站起身,不阴不阳地说道:“东家这是何苦呢?汪先生眼下是日本人眼前的大红人儿,现巴结还来不及呢,他可倒好,拿人家送的礼物当出气筒,也不知图个什么?多亏我当着维持会长,要是换了别人,就今儿个这事儿就够进宪兵队的。

赵三龙走过来:“副经理,您错了,古墨是我刚才收拾架子没留神碰下来的。

宋怀仁的眼睛一瞪:“糊弄谁呢?以为我是傻子是吧?”

赵三龙毫不示弱:“您刚才进来的时候,古墨已经碎了,我说是我碰下来的,您怎么才能证明不是呢?总不能指着葫芦说是瓢吧?”

“三龙,还不快收拾了,在这儿废什么话?”王仁山狠狠地说道。

赵三龙出去拿笤帚、簸箕了,宋怀仁坐下,叹了口气:“唉,经理,咱这东家,照这么下去,我看闹不好非嘬瘪子不可。”

王仁山装没听见,抱着一摞诗笺出去了。

宋怀仁心里有个小算盘,眼下虽说是日本人的天下,可荣宝斋的职位也不能轻易放弃,脚踩两只船,拿两份薪水不是更好吗?甭管到啥年月,钱可都是好东西,谁也不白给,所以,尽管他清楚铺子里的人都不待见他,但只要面子上还过得去,他也尽量不把事情做绝。

张幼林心血来潮开的那个制墨作坊总算没打水漂,墨终于做出来了,不过质量嘛……可真不咋地。那天下午,张幼林来到铺子里,他拿出“张墨”递给王仁山:“仁山啊,瞧着还凑合,就是研出来的色淡,画画还行,写字儿就差点儿意思了。”

王仁山接过墨,仔细地看着,宋怀仁也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