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5/9页)

“当然是真的,”我回答,“所有的国家都是这样。战争期间,我去过中国,他们白天奋力打日本人,晚上去听京剧。中国人跳舞不比这些人强。”

“真的吗?”努尔沉默了。这个想法又一次让他难过。

但是第二天早晨我们看到了舞团生活的另一面。我坐在备用轮胎上刮胡子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人喊我的名字。睡在我们吉普车里的一个守卫说,有客人来访。于是我抓起一条毛巾围在脖子上,跑到窗口去看。访客正是史迪格里茨医生。

“让他进来!”我用普什图语喊道。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德国医生就走到我们中间。“想要去看看独一无二的表演吗?也许这世界上没有其他地方能看到的。”

“怎么回事?”

“你没听到外面乱作一团吗,大概在早晨四点钟的时候?”

“听到了,”努尔回答说,“大街上打起来了。我估计是斗殴。”

“你说对了一半,”史迪格里茨说,“开始是斗殴。”

“为什么事?”努尔问道。

“还是老一套。男人们为了舞男打起来了。尤其是米勒先生大为欣赏的那一位。”

“就是我说过,在纽约一定能火起来的那位。”我提醒努尔。

“他昨晚就火起来了,”史迪格里茨狡猾地说,“两个男人为他大打出手。杀死人了。”

努尔・木哈姆德用普什图语咒骂了一句。“又是这种事?”

“是的,”史迪格里茨用普什图语回答道,“我得提醒咱们的美国朋友,这个男孩是个魔鬼……魔鬼。你从没明白过,是吧,米勒先生?”

“我没想到会杀死人。”我用普什图语承认。接下来,我们几个参与到这个可怕事件的发展中去,用的都是普什图语。

努尔・木哈姆德肯定已经猜出我们即将目睹的将是什么场面,但是我却万万没有料到即将发生什么,因为在我所读过的有关阿富汗的书籍中,没有哪本书能让我对于在这个可爱的春日清晨里,在坎大哈的公共广场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作好心理准备,即使是那本讲述加兹尼城腥风血雨历史的书里也没有这种内容。史迪格里茨医生在赫拉特曾经见过这种事,他知道等着我们的将是什么场面。我们走去广场的路没有多远,但是他要求在他的办公室停一下,办公室守门人领着我们走到一个挂了两道锁的箱子旁边,史迪格里茨从里面拿出了一架莱卡相机。他在接诊室里给努尔和我分别照了一张相作测试用,然后把相机挎在肩头,戴上了一顶土耳其软毡帽。之后他带着我们来到了广场。

就在舞者表演的那个场地上,聚集了一大群男人,但是现在那串灯已经没有了,光秃秃的土地像岩石一样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在广场的一侧站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是人群关注的焦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地位,因为他穿的马鞍鞋和衬衫都很破旧,外套也差不多碎成布条了。然而他一脸倨傲的神色,却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他被一群暴民围在中间,却好似鹤立鸡群一般,身旁的民众都对他表示尊敬,而他也泰然受之,仿佛这是某种世袭权利似的。显然,他就是暴民围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这时候传来一阵鼓声,不是充满热情的那种伴舞用的鼓声,而是有些发闷,音色也不一样。鼓声是在宣布有八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已经来到现场,他们看上去又严肃又冷漠。他们两个两个地走进来围住了事先用一堆鹅卵石标记好的出事地点,然后我看见两个警察一组,用一根木槌把一根木棍钉在地里,露出地面的长度是八英寸。

鼓声又响起来了,从先前用作更衣室的小巷子里走出了两个矮小的、圆滚滚的毛拉,他们的脸刮得很干净,跟山里那些瘦骨伶仃的鹰钩鼻很不一样。他们示意鼓声停止,然后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祈祷起来。我没有听懂他们说的所有祈祷词,但是他们似乎正在为即将参与一场古老仪式的人们净化心灵。他们还祈祷说,我们每一个目睹了这件事情的人,将会尊敬上帝的指令,遵守上帝检选的先知制定出来的戒律。祈祷结束后,鼓声又响了起来,一个戴着枷锁的人被带了上来,他显然是个囚犯。

“就是那个穿外套的年轻人!”我叫道。

努尔说:“从巴达克沙来的那个!”然后他示意我不要说话,这时候史迪格里茨医生正忙着给仪式拍照。

山里来的年轻人晕晕乎乎的。我怀疑他是不是明白自己在干什么,或者曾经干了什么。他带着一年的积蓄来到坎大哈,却被卷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漩涡中。守卫抓住他推来推去,好像是在对待一头畜生。

“他就是凶手?”我小声问努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