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7/18页)
义军头目们力主出击,出于这样一种复杂的心理背景,他们对马扩既抱有盲目的崇拜,又多少带有一点疑忌,这是一支部队对于他们不了解、不熟悉的新来乍到的主将常常持有的态度。
从前面一点出发,有了名气很响的马廉访领导他们作战,还怕什么杓哥都统、狗蛋韩庆和总管。这个天杀的韩庆和在真定不到半年工夫就杀了上万个老百姓,其中多数都是他们的亲故,他们把他恨得要死。难得马廉访来了,一战就要把金军打得落花流水,抓住韩庆和,千刀万剐,为血亲报仇雪恨。
从后面一点出发,金军甫出、我军即不战而退,他们怀疑马廉访何以如此怯敌,难道平日大家传说马廉访怎样怎样,都是言过其实之辞?有人怀疑莫非他害怕杓哥要来对付他,早早逃走,有的人甚至怀疑金方罗网如此之密,他怎得从牢狱中脱身出走,转辗上山,其中莫非有诈?
不幸的是石子明大哥虽然熟知马扩一心为国,忠义无双,决无首鼠两端之事,但也强烈地希望他能在这一战中大显身手,打败杓哥之师,为义军扬眉吐气。至于这一战是否会得影响救驾之举,这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内。在他的坚持下,群情激昂,除崔忠表示反对、郭有恒保持沉默外,其他人意见一致,都要求马扩出击。
马扩难违众议,只得勉强答应出击。显然他明知道双方实力悬殊,时机、地点都不利于我,尤其会影响以后的袭击救驾之举。这次仓促决定出击,与其说为了击退敌军,还不如说仅仅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马扩明确地意识到作为一军之帅,他还没有被部下批准通过。他非要立一点功,否则不足取信于士兵。
马扩的力量表现于他对别人的巨大的感染力,他的思想感情,他的一句简单的话,一个带着表情的动作,往往可以在别人心里燃烧起一场大火。因而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有许多跟随者,过去在西军中,后来在义军的部队中,在真定牢狱的难友中,甚至在辽金两朝的敌人中间都有他的朋友、知音和共鸣者。他自己对此也具有极大的自信心,只要给他以时间,他一定可以征服许多人的心。这绝不会有什么例外。
遗憾的是,在这紧要关头偏偏不给他以时间,在他能够取得部下信任以前,一场严峻的考验已经落到他的头上。
他痛苦地感觉到他又一次吃了客将的苦头,迫使他组织一次违心的、简直没有一点战胜可能的出击。
马扩系狱后,玉狻猊殉主,不食而死。现在石子明大哥把自己的一匹战马让马扩乘骑,自己舍骑而步。一支点钢枪,掂在手里,倒还好使,只是山寨中找不到一副完整的铁甲,东拼西凑,勉强找来一顶兜鍪,一片护胸甲,两臂两腿都是暴露的,至于保护战马的马甲,那就更谈不到了。就这样,马扩点起一千多名义军,匆匆出去,埋伏在他们熟悉的山径中,迎候来犯之敌。
崔忠带来的又是一个正确而及时的消息,他们粗粗布置就绪,天色还没有亮透,战争就接踵而至。
战争来得好像一阵迅猛得叫人透不过气来的旋风。它完全不像马扩事前估计的那样,我军还有余暇可以把敌军诱入陷阱之内,然后一声号炮,伏兵四出,杀得他们惊慌失措,四散而逃,我从容追击,收得以逸待劳、以少胜多的战果,全师而返。
马扩只听报敌军已至,他急上高处瞭望,杓哥都统所部的步骑军,不分前后队,不分左右翼,漫山遍野而来,人数不下二万人,比崔忠估计的要多出一两倍。它完全打破兵法上的常识、战场上的常规,蜂拥而至,还不只是旋风而已,它恰像一场足以破坏一切、扫荡一切、消灭一切的龙卷风,别人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它已经卷到他们的脚跟前,把他们吹到三十三层的高空,然后重重地摔下来,掉入七十二层地狱中。现在不是敌军惊慌失措,而是我军晕头转向了。兵锋来交,一部分义军就惊呼着争相撤退,其余伏兵也从埋伏圈中暴露出来,准备逃走。一场战争,尚未交手,我军先已溃败。
还有没有办法来挽救败势呢?马扩见状,又惊又怒,他一骑驰出,直搏金军的前锋,麾下只有巩元忠一人飞骑相随,紧紧跟定。马扩此时义愤填膺,不知道从哪里长出来的神力,全部注入两臂两腿之中。他迎着扑上来的一名敌骑,也不管他是将是兵,一枪刺去,枪尖直透过他那厚厚的铠甲,刺进前胸。马扩只感觉到他的枪尖搅进一个软档,刚拔出来,那人已倒在地上。巩元忠立刻下马斩了他的首级。他们二人都不知道这个敌将就是杓哥部下著名的战将猛安克留。这时马扩又转身与第二个金将接战,神枪起处,那人不敌,拨转马头就逃,马扩又是用力一枪,力透背甲,把他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