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声的战争(第10/23页)
他主张先作暗中准备,等两广战事到达重要关头,再采取行动。
刘湘听完邓汉祥的分析,觉得这样确实比较稳妥,当即表示同意。可散会之后,又觉得怎么都不甘心。
刘湘和蒋介石现在的关系,若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句话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很多时候,当想到蒋介石、陈诚挖苦他的那些言语,看到蒋介石暗中捣鬼的情报和密电时,他都有一种立即把蒋介石揪出来一把掐死的冲动。
这是与蒋介石的共同斗争,倘若缺了川军,导致功亏一篑,那岂不是会留下终生之憾?
在傅常、潘文华等人的撺掇下,刘湘仍旧瞒着邓汉祥,密令所部乘夜向成都、重庆两地集结。
刘湘调兵遣将、静候两广传来佳音,却完全没想到会风云突变。
1936年7月14日,陈济棠的部下余汉谋发出反陈通电,广东空军也跟着哗变,蒋介石一枪未放便将陈济棠放倒在地。
邓汉祥的顾虑转眼成为事实,正要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刘湘,一不小心就扭到了腰。他赶紧偃旗息鼓,悄悄收兵,但仍然紧张万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会不会走漏了点风声呢?如果蒋介石知晓内情,会不会马上引兵西向?
所有这些都不是嘻嘻哈哈就能糊弄过去的,刘湘急到几乎一夜白头,他亲自赶到邓汉祥家里,要邓汉祥代表他到江西庐山去谒见蒋介石,以便摸底。
邓汉祥跌足长叹:“我早就说过,不能轻举妄动。这个时候再去,还有什么用呢?”
刘湘一听脸都白了,双手拉住邓汉祥不放:“现在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而是非去不可。我们必须弄清楚,蒋介石究竟是否知道动兵这件事,如果知道了又是什么态度,这样才好定下应付之方。”
明知棘手,可眼看着“主公”已经山穷水尽,邓汉祥别无选择。
直接找蒋介石,多半要吃闭门羹,邓汉祥决定先飞汉口拜访杨永泰。
一见面,邓汉祥还未开口,杨永泰就说:“你这位大军师,认为陈济棠造反,就是倒蒋的机会到了,怂恿刘甫澄连夜调动军队,准备围攻重庆行营及成都军校,以为我们都不知道?”
邓汉祥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纸终究包不住火,到底还是露馅了。
施过下马威之后,杨永泰又道:“我过去听信你的话,拼命帮助刘甫澄,康泽因此造了我不少谣言,甚至说我受过刘甫澄六十万元的贿赂。蒋先生(蒋介石)固然不会相信这些谣言,但他为何不把我调回身边,而要我远离他,在湖北任主席?不能不说,都是受了这些攻击的影响。”
杨永泰确实曾在蒋介石面前替刘湘说过话,并且不止一次。当然其出发点绝不是如他所言,是“听信”了邓汉祥的一面之词,而是出于策略需要,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罢了。
康泽造杨永泰的谣也是真的。杨永泰、张群等人被外界称为新政学系,长袖善舞是拿手好戏。而康泽的复兴社以黄埔军人为核心,包括康泽本人在内,擅长的都是打打杀杀或谍战暗杀,他们对政客伎俩完全是雾里看花。
既然弄不懂,便会自然而然地编出另一种解释,比如“杨永泰受贿论”,然后康泽便以“嫡亲儿子”的身份,三天两头地在蒋介石面前拿这个打杨永泰的小报告。
杨永泰出任湖北省主席,是不是受了康泽的“陷害”,邓汉祥并不完全清楚其中内幕。他只从这番含着骨头还露着肉的说辞中,听出杨永泰是在以攻为守,以免再趟浑水。
杨永泰上下嘴皮合不住,来了之后,就听他一个人在说,接下来也该邓汉祥来两句了。
邓汉祥认为杨永泰说得不错:“四川情形极其复杂,重庆行营及复兴社的一些人,天天挑拨离间,就唯恐四川不乱。而且在收回防区之后,原有防区内的各军头对刘甫澄也不服气,在这种情况下,谣言满天飞,乃是意料中事。”
说到此处,邓汉祥突然话锋一转:“你接受贿赂是谣言,其实川军调动也是谣言,刘甫澄何曾有过调兵遣将的事呢?”
事到如今,大家都得把脸皮撕下来放到裤兜里,不能认的打死也不能认。
可杨永泰是何等精明的角色,对邓汉祥的话他完全不信,认为这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如果连杨永泰这道后门都迈不进去,谒见蒋介石岂不是成了镜花水月。邓汉祥又气又急,他很愤慨地对杨永泰说:“如果连你都相信刘甫澄会调兵,那还说什么呢?我明天就飞回成都,静候蒋先生派兵去打四川好了。”
说是明天就要回去,邓汉祥却根本就没挪步。
这是他能使用的最后一招,为的就是用激将法打开对方的心理防线,邓汉祥相信,杨永泰一定还有余地和底牌,他必须逼杨永泰把它们全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