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声的战争(第12/23页)

在促使蒋介石转变态度后,邓汉祥又在会谈结束前,请蒋介石写封回信,以便复命。蒋介石慨然应允,第二天请邓汉祥吃饭时,便将亲笔信交给了他。

展开一看,满纸都是如何信赖和倚重刘湘,甭管多言不由衷,至少表明短期内不会与刘湘摊牌。

当夜回到旅室,邓汉祥立即将蒋介石的信件用密码电告刘湘。刘湘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邓汉祥要是再不来信息,他差不多要抹脖子上吊了,接到电文,这才稍稍心安。

邓汉祥乘机返回成都,刘湘派员从机场将其接来,详细地询问了一遍经过,确认无误后才送邓汉祥回府。

此后,刘湘不仅对邓汉祥言听计从,而且幕前幕后的大部分事务都交由他全权处理和运作,使这位幕僚长成了事实上的“川中宰相”。

俗话说得好,树大招风,邓汉祥地位跃升如此之快,不可能不引起其他“有功之臣”的嫉妒,这些人背后嘀嘀咕咕,扬言:“天下是我们打出来的,邓某何功何德,竟尔坐享其成!”

流言传到邓汉祥耳朵里,让他深感痛心,曾说:“他们会打,当蒋介石要以雷霆万钧之力压下来的时候,不都是叫我一个人出面去抵挡吗?他们怎么不敢去打呢?”

刘湘是很明白这个道理的,不管周围如何叫喳喳,在这样的多事之秋,幕中真能胜任折冲重任者,唯邓汉祥一人。舍他其谁?

极少冒险的刘湘没有被险情所吞噬,而两广事变的第一个挑起者、有南霸天之称的陈济棠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被迫下野,离开了经营多年的广东。

陈济棠的遭遇,就是刘湘的噩梦。有了这次经历,他对自己与大鳄之间的悬殊差距看得更清楚了,几乎每时每刻,他都在捉摸和思考,如何才能增加安全系数。

自然界的食物链总是一环套一环,诸侯们都怕了蒋介石,可蒋介石也不是没有比他更强大的对手,比方说日本人。

诸侯们是“内”,倭国在国门之外,就是“外”,蒋介石的口号是“攘外必先安内”,先把国内摆平了再跟日本人计较。诸侯们则针锋相对,提出“攘外才能安内”,或者“攘外即是安内”、“攘外内自安”。除了御外抗侮的民族情感之外,不得不说,牵制蒋介石,以保全自己,是其中必不可少的考虑因素。

在两广事变中,无论广东还是广西,都以抗日为名,以反蒋为实。广西的新桂系更好,竟然可以前脚接受日本武器和教官,后脚就“北上抗日”,敢情一样都不耽误。

刘湘并不例外,但他的所作所为显然又比两广要磊落得多。或者可以这样说,从“万县惨案”时杨森与英军对阵开始,四川人对洋鬼子还真没怎么含糊过。

日本在成都原本设有领事馆,不过“九一八”事变后就关门大吉了,日本侨民也撤回了国,此后日本外务省又不断向南京外交部施加压力,要求恢复领事馆。

外交部长张群征询刘湘的意见。邓汉祥以刘湘的名义复电表示,成都既非商埠,又无日侨,要设立领事馆的话,也没有条约上的根据。当然最重要的是,自东北沦陷之后,川人仇恨日本的情绪甚为激烈,因此请外交部予以慎重考虑。

张群于是向日本外务省发出照会,予以拒绝。

日本人不管不顾,仍计划派人潜入成都,横竖一定要设领事馆。

刘湘便与邓汉祥计议,密令全川各地舟车、旅店不许接待日本人,同时派出密探队,跟踪监视所有入川来蓉的日本人。

1936年8月,日本派出四人先遣队,利用各种关系住进了四川的一家大饭店。

刘湘派人规劝未果,就策动了成都各界示威游行,以压迫日本人出境。按照他的要求,示威游行时,军警只能维持秩序,不得对游行队伍进行干涉。

很快游行就出现了失控现象,四个日本人被一顿胖揍,两死两伤。

死了人,便成了异常棘手的外交事件,这就是“成都事件”(又称“蓉案”)。在外交上已饱受日本逼压的蒋介石得知后,很是恼火,专门来电相责,说刘湘事前既未防范,事后又不缉凶,对蓉案应负全责。

不料这次刘湘有高人相助,游行前邓汉祥特地通过民间抗日团体,出面邀请了成都的复兴社指导游行。

复兴社成员大多为黄埔军人,在蒋介石内部属于抗日主战的激进派系,与新政学系的相对低调保守完全不同。接到邀请,他们欣然同意参与其中,甚至没有向蒋介石进行报告。

游行过程中,邓汉祥安排专人,用手提照相机将复兴社成员沿途活动的情形全都拍了下来。现在蒋介石要追究责任,刘湘就按照邓汉祥的建议,把当天拍得的照片函送南京,同时复电说,蓉案系由成都中央人员(复兴社)领导和发动,又是爱国行为,因此,“事前未便阻止,事后无法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