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声的战争(第13/23页)

本来要打别人板子,没想到闯祸的却是嫡亲儿子,只得放弃追责,改由南京外交部直接与日交涉。

这也是暗斗,而且同样惊心动魄,刘湘差点因此翻船。在赤裸裸的事实面前,那些口头和文字上的“信任”、“倚重”全被击得粉碎,刘蒋矛盾也继续与日俱增,毫无调和的余地。

1936年秋,四川举行“国民党临时全国代表大会”(简称临时国大)代表的选举。两大阵营对此都非常重视,康泽把复兴社和别动队都动员起来,深入全川各县,扶助反刘拥蒋的人员参加竞选。

刘湘也亲自拟定各县候选人名单,邓汉祥将名单秘密发给各专员和县长,责成按名单选出候选人,同时还派出视察员,分赴各地监视选举。

邓汉祥暗示那些专员和县长:如果你们不照名单选人,不管专员还是县长,过后一律撤职!

中国近代的所谓选举,实在是个怪胎。从袁世凯时期的逼人投票,到曹锟的贿选买票,再到四川的“监视投票”,可谓光怪陆离,但它又实在是最快捷最有效的,这么做的一方通常都会大获全胜。

临时国大的选举结果,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当选者,皆来自于刘湘拟定的那份名单。

康泽落败,无法向蒋介石作出交代,便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以前有个杨永泰,现在杨永泰走了,贺国光便倒了霉。康泽公然向贺国光开火,说贺国光以刘湘的同学自居,平时依仗川军自重,一个劲儿敷衍,乃是此次选举失败的罪魁祸首。

作为重庆行营的实际负责人,贺国光担任的其实是个两头受气的角色,他既要怀柔刘湘,又要承受康泽和复兴社的攻击,实在难受。

贺国光思考了一番,决定去拜访刘湘。他非常恳切地对刘湘说:“我为甫公借箸一筹,你和蒋委员长如能彼此推诚相见,则于国于川,两皆有利。如果相互对立,那大家都无好处。”

邓汉祥此时也在座,未等刘湘回答,他便抢先说道:“刘主席原是拥护委员长的,委员长需衣,刘主席可以解衣,委员长需食,刘主席可以推食,但今天委员长要剥刘主席的皮,人而无皮,又如何可存呢?”

贺国光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怏怏而归。

四川就是刘湘的“皮”,刘湘绝不会容许蒋介石来剥他的皮,这是关乎生存的斗争。

蒋介石暂时欲“剥”而力不能及,缘于北方麻烦不断,刘湘也因此把视线移向了那里,开始寻找新的同盟者。

在曾经的北方诸侯中,刘湘对冯玉祥最为推崇。倒不是因为冯玉祥与四川有过那么一段因缘,而是他在练兵和军纪上着实有一套,所训练出来的西北军堪称超强军团,这让同为军人出身的刘湘羡慕不已。

刘湘视冯玉祥为偶像,可老冯却并不把他的粉丝放在眼里。不光刘湘,在冯玉祥飞黄腾达之际,凡四川代表及其代表的主人,他一个都瞧不起。常驻冯玉祥处的四川代表,如果要拍发电报,都必须向冯玉祥交出密电本,或是经他派人审阅签署后才能过关,有一段时间,冯玉祥甚至还检查乃至扣留代表们与四川的来往信件。

不过那都是中原大战前的事,之后西北军被打到分崩离析,冯玉祥也退隐泰山,连小诸侯都当不成了。

偶像一不小心落到了地面,但刘湘对冯玉祥和西北军始终还是敬畏有加。某次,他在重庆与冯玉祥的谋士高兴亚偶遇,便请对方以第三人的身份,比较一下成都之兵与重庆之兵,双方孰优孰劣。

成都之兵,是刘文辉、邓锡侯、田颂尧的军队,重庆之兵,是刘湘的军队。那个时候,刘湘正准备与刘文辉对决,他认为自己的军队起码在军纪上要比前面三位好得多,因此才有此问。

刘、邓、田三家分掌成都,三军同驻一地,彼此不能管辖,秩序当然很糟,甚至常有凶杀案发生却不知道该谁管,成都被称为“三不管”。

高兴亚据实告诉刘湘:“你的军队在纪律上比那三不管的地方要好些,可我见到你的兵还是害怕,没有安全感。”

这已经是隐晦的讲法,就是说刘湘的兵与纪律严明之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刘湘闻言甚为尴尬,尽管如此,他还是很谦虚地问高兴亚,可不可以将自己的军队训练到以前西北军的那种程度。

冯玉祥尽管落魄,架子还在,尤其是由于正在筹组“抗日同盟军”,随时可以东山再起,因此代表的口吻也俨然像个高高在上的贵族。

听刘湘说要把川军训练成西北军,高兴亚断然回答:“不可能!”

罗马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复制”西北军?你肺活量究竟有多少,能把牛皮吹得这么大。

高兴亚列举了几条练兵的标准,认为川军根本就难以做到,说得刘湘面红耳赤、沉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