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燃烧的火焰(第12/14页)
友成联队一不小心,再次踏入了一个有着十几道防线的包围圈中,一时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漆黑的夜晚,照明弹流星一般地纷飞,四周全是军号声、喊杀声、枪弹声,友成联队处于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极为凄惨的气氛”中。这支除了刺刀和有限的子弹外已经一无所有的部队,几乎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他们的处境。
在野战部队的掩护下,友成率联队本部及工兵、辎重兵,乘夜冲过数十道包围线。但天光发白后,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圈子里面给困着呢,更悲哀的是,全队正好走到毫无遮蔽的水田小路上,处于伏击圈的火力网中心!
这真是太有喜感了。
官兵被扫倒一大片,剩余人马拼着命往前方的村庄跑,跑进村庄一看,傻了眼。
那里也是伏击圈,伏兵就在四五十米的距离范围内,手榴弹雨点一样地飞过来,把这帮人给炸的,像捅了马蜂窝一样地乱跳乱叫。
喜感之后就是悲情,友成联队与师团总部的联系至此完全中断,联队通信班做好了焚烧文件的准备,影珠山垂死挣扎的山崎大队就是他们的模板。
被重兵围困的第6师团,已被分离成了三支梯队:前卫遭包围,后卫被缠住,一头一尾拼命扛,以便给居于中间的师团指挥所提供保护。
小肩膀总有扛不住的时候。临近中午,一股中国军队渗入进来,并在相距仅五百米远的高地上建立了阵地,随后便向指挥所发起急袭射击。
神田忙命直属大队上前遮挡,但枪炮声仍越来越近。随师团总部在一起的,还有许多辎重兵和伤员,紧急状态下,辎重兵全部自行改成野战兵,连卫生队也自制竹竿枪,准备拿这个劳什子当刺刀用。
入夜之后,师团指挥所周围弹飞如雨,手榴弹的爆炸声近在咫尺,迫击炮弹从门前跳到门后。那个晚上堪称第6师团的恐怖之夜,神田师团长后来回忆,由于迫击炮弹击中墙壁的声音终夜不绝,他甚至一度以为墙壁会倒塌。
最后关头,师团总部包括幕僚在内的全体人员都进入了战斗配置,由通信队负责死守司令部。
1月9日晚,阿南先后收到两份前线战报,一份说山崎大队可能已大半覆灭,一份说第6师团正陷入重围,阿南听后愕然失色,有一种大冬天被扔进冰水盆里的感觉。
自下令“反转”以来,阿南人前人后始终都保持着一副不惊不诧的态度,看见参谋幕僚表情苦闷,他还会以和蔼的态度尽量予以宽慰,俨然像个得道高僧。
这两份战报把阿南彻底压垮了,使他瞬间由得道高僧变成了精神分裂。
苦闷中的阿南终夜心绪不宁。除了惶恐不安,他心里更多的还有悔恨,又悔又恨。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明了,如果1月8日晚上不听幕僚们的话,让第6师团按原计划从栗桥北进,与第9旅团两下夹击,必能给动摇中的第五十八军以重创,占领影珠山也将不成问题。
这是悔,阿南恨的是自己:怯懦啊,迁就啊,不得已啊,这些高级指挥官要力避的弊病,都在那一刻出现了。
阿南深更半夜爬起来写日记,记下了这些所谓的人生教训。他得知山崎大队仍有一部生还的可能,忍不住又双掌合十,祈愿这“一部”最终能脱出包围。
其实早就没有“一部”。斋藤军曹走后,山崎便被迫击炮弹打中,终于伤重身亡。大队的其他幸存者们一批批走上绝路,他们先是毁坏武器,接着用刺刀和手榴弹进行互杀和自杀。
1942年1月10日,天亮后,第十一军出动飞机进行临空侦察,看到影珠山战场已经一片沉寂,荒草、乱石中以及树林边,尸体横躺竖陈,损毁的炮架丢得到处都是。
死人不再需要帮忙,于是飞机又去援助第6师团,使第6师团总部、友成联队先后脱困,但脱困不等于脱离追击。在第6师团周围,“如同蚂蚁般”的各路军队选择了与第6师团一同北进,就是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
侦察机传来情报后,阿南及其全体幕僚既沮丧又焦急。沮丧的是山崎大队已全军覆灭,焦急的是第6师团可能步其后尘。
山崎大队和第6师团的遭殃,让第3、第40师团交了好运,因为所有追击、阻击兵团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过去,它们乘机穿过福临铺,先一步走出险境。
事到如今,阿南再也不敢装酷,他赶快下令第3、第40师团抽兵南下福临铺,以求接应第6师团。
1942年1月11日,在轰炸机的掩护下,第6师团在天明前终于甩开追兵,到达福临铺附近。
惊魂初定之下,疲惫的官兵个个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友成联队长到师团指挥所请示机宜,指挥所人员却全都在熟睡,友成只好低着头默默地离开了指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