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打虎太岁(第6/8页)

司马子如狱中一夜白了头,没想到从高欢杖下救下来的阿惠会如此歹毒地对付自己。早知今日就不该去调解他们家中那些风流事儿。如今只有一人能救性命。司马子如赶紧给高欢写信,也不必客气,信中写道:“司马子如从夏州策杖投奔相王。相王给了我一辆车,无盖无蓬,另有一头弯角小母牛。小母牛道上死了,只剩两只牛角,除此之外皆取于人。”司马子如写得很明白,我拄着一根拐杖拿命帮你打天下,你给了我什么,一辆破夏利,现在就剩发动机能卖几个废铁钱,其它所有的东西,衣服、豪宅、名车、土地、财物都是贪来的,你看着办吧。

司马子如的话道出跟高欢打天下的权贵们的心声。东魏国公务员不发工资,像他们这些出身寒微的镇民不贪污怎么活。宇文泰那边可以分地,关中人少地多,渭河流域沃野千里,土地属于上上等,只要肯开发,财富不在话下,而东魏要照顾河北、河南的汉化豪强的利益。

高欢心知肚明,一封急件从晋阳送到高澄手中,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司马令乃我旧日好友,从宽处理。”

高欢说话,高澄不能不听。司马子如迈出牢房看到湛蓝的天空和自由的飞鸟时恐惧到极点,扭头对正在为他打开枷锁的狱吏喃喃道:“不是想干掉我吧?”

摘去尚书令官帽的司马子如头枕高欢的大腿犹自惊魂未定,他一生也算经历过无数凶险,孝庄皇帝谋杀尔朱荣的惊心动魄的政变也没有这一次来得令人惊骇,想不到高家父子会下如此狠手。高欢凝望司马子如憔悴不堪的容颜,轻轻抚摸司马子如花白的头发,捉头发里的虱子,不由想起年轻时在大草原的日子。那时节虽无富贵,但大家无忧无虑,一起饮酒游猎,天天欢声笑语。而今功成名就,个个富贵荣华,反倒过得提心吊胆,彼此生分。莫非真的印证那句古话“共患难易,同富贵难。”高欢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亏欠你太多,回去的时候多带些酒米和羊吧。”

廉政风暴仍在呼啸,宋游道鞭打官员,文武百官无不侧目而视。权贵们开始酝酿反击,从最嚣张的宋游道身上突破。

高澄和妹夫杨愔棋至中盘。高澄手捏着棋子发呆。杨愔道:“殿下似乎有心事。”高澄回过神来,瞧着棋局道:“今日宋游道在朝堂上与高隆之吵起来,大家一口咬定,宋游道说粗话辱骂高隆之。有人举证宋游道肆无忌惮地当庭咆哮‘往日的官府是什么官府,以前的法律是什么法律。’更有人检举宋游道贪污,要求判处宋游道死刑。”

杨愔道:“贪污需要证据。”

高澄愤愤道:“他们倒没有找到宋游道贪污的证据,可他当众辱骂高隆之是众人亲耳所听。高隆之当朝太保,位列三公,我训斥倒也罢了,宋游道有什么资格骂人。这个家伙真是个耿直刚正的大混蛋!”

杨愔笑道:“这就好比养狗。养狗就是为了让狗叫,而今因为狗叫得多了就杀掉,恐怕将来再没有叫唤的狗啦。”

高澄狠狠落下棋子,咬着牙道:“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绝地然后存。我没有退路。”

法院判决下达,宋游道罢官。权贵们愤愤不平,高隆之并不生气,他有最后一招。

有人来到宋游道家里,带来高澄的话:“跟我去并州,不然,他们会杀掉你。”

宋游道来到晋阳,受到高欢热烈欢迎,成为霸府重要的官员。人躲到高欢那里,高隆之再有本事无计可施。

肃贪风暴激起鲜卑勋贵们的怨恨,人人自危,很多人呆在家里不出门。司马子如待不住,他是一个好动的人,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去哪儿呢?河南颍川吧,那里有一个老朋友,能够说真话的老朋友。

圈套

一个身穿青衣,足踏长靴的瘦小中年人负手站立在高大的城门口,红脸膛,眉目疏朗,高高的颧骨,目光投向地面左顾右盼。此人身材矮小,立身巍峨的城门口显得更加渺小,微不足道。若非身上穿的衣服质料极好,谁也猜不出此人会是达官显贵。那双凶狠狡桀的目光电闪而过时人们才会意识到这个人绝不是平凡的人。河南属于他,他是河南的主人。

风尘仆仆的司马子如露出久违的笑意,拱手道:“子如而今只是一介平民,何敢劳动大行台大驾出城相迎。”

“嘿嘿。”河南大行台侯景嘶哑地笑了笑,“化成灰,我们也是朋友。酒席已备好,你,我……”说着用手一指,“还有他。”

司马子如这才注意到侯景身边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人,一尘不染,谦卑的态度里挂着一丝自负。

司马子如不认识,如果此人有些功名不会如此眼生。司马子如连头也懒得点,更不想听侯景介绍,一行人穿城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