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秘遗诏引发的变局(第3/6页)
也就是说,现在的帝国处于权力的真空期。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宰相议政应该向武则天奏议,然后由武则天宣令于门下省施行。绕来绕去,这个朝堂成了武则天一个人的朝堂。
武则天在国丧期间频频出手,安抚王室、升迁宰相、部署地方武装。
在这里有必要说一下裴炎在这次调整中捞到的好处。按照裴炎的个人意愿,武则天改授裴炎为中书令,另授刘景先为侍中;同时将宰相群议的政事堂由门下省迁往中书省。
这是唐代政治制度史上一次划时代的改革,这一改革蕴含着两层意思。
一是门下省政事堂制度的完结;二是中书省独尊时代的来临。裴炎也由此成为唐代历史上第一位“执政事笔”的秉笔宰相。裴炎任中书令,也就是上文提到的把政事堂从门下省迁往中书省。
裴炎任秉笔宰相,每次开会议事都由他主持,貌似首席宰相。除宰相外其他台省官员如果要参加会议,必须经过首席宰相裴炎的批准,政事堂就这样慢慢由群言堂变为一言堂。
尚书省在唐太宗之后已逐渐简化为单一的执行机关,如今门下省的职权又受削弱,三省并重的局面渐渐失去平衡,中书省一省独大。
从此之后,无论是尚书仆射还是门下侍中,如果前面不带同中书门下的名号都不能进入政事堂议政听政,也就无法享受宰相待遇。
只有中书令被视为真正的宰相,不必接受这项封号,由此可见中书省的独尊地位。
这个奏议所请,除了无前例可循之外,还存在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完全不顾高宗留下的“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的遗诏,只要是宰相奏议之事,都可以通过天后令于门下省施行。
裴炎这么做完全不合情理,如果不是为了讨好武则天,那么就是对太后的权力职责搞不清楚状况,或者就是没有把武则天放在眼里,认为一介女流很容易对付。再或者是他也只是借助武则天的势力,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不管怎样,裴炎对高宗的遗诏做了一番颠覆性的曲解。
裴炎此奏一上,武则天自然心中暗喜,高宗遗诏所带来的内心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裴炎的奏请,让她正式单独获得政务的处分权,当年被宰相反对的摄政权就这样轻易落入手中。
弘道元年仅被御史们在卷籍中记录了十余天,已经改元为嗣圣了。已故的太子李弘或者被逐的太子李贤如果这时候还身在帝宫,那么他们对这个资质愚钝的兄弟周王李哲仍将不屑一顾。
他们不明白,戴在父皇头上的那顶冠冕最后怎么会落在李哲那颗像石头般的脑壳上,难道这就是帝王之家的游戏规则?新皇李哲的处境极为不妙。
名义上,李哲已经登基,应该享有绝对的权力。但实际上,他上有悍母,下有权臣,各怀鬼胎。中书令裴炎、左仆射刘仁轨、侍中刘景光这些宰相们或是以武则天为大,或是持观望态度。
李哲环顾四周,茫茫然有一种茕茕孑立之感。为了摆脱目前的权力困境,李哲决意起用他的岳父韦玄贞。史家们认为中宗李哲的皇后韦氏是帝国天空中一颗可怕的灾星,日后的中宗之祸就是因为韦皇后的虚荣和野心。韦皇后的父亲韦玄贞从一名蜀地小吏一跃为豫州刺史,韦皇后始终觉得韦门封荫微不足道令她愧对门族。初登帝位的中宗李哲对韦皇后体恤有加。
李哲问:“你想让岳父大人在朝廷中担任何职呢?”
韦皇后也不客气,张口就道:“当然是宰相之职,任侍中如何?”
中宗说:“侍中就侍中吧,我回头跟裴炎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夫妻二人的床头话,被朝中那些喜欢背后拿政事开玩笑的官员们当作笑话传得沸沸扬扬,略显夸张,但朝中官员们对傀儡天子中宗的轻蔑由此可见一斑。
皇帝与皇后提升韦玄贞为侍中的旨意首先在中书令裴炎那里碰了钉子。裴炎力陈此事的种种弊害,使皇帝李哲大为恼怒。谁都知道裴炎其实是受了太后武则天的支持而有恃无恐。
中宗李哲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个要求会被裴炎硬生生地挡了回来,他注视左右侍臣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
“朕还是大唐天子吗?”李哲逼视着裴炎问道。
“陛下是天子。”裴炎跪地而答,语气淡淡的。
“既然如此,你们这些大臣为什么不听我这个天子的?只要朕乐意而为,就是天下社稷也可以拱手送与韦玄贞。现在不过封他为区区侍中,你们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中宗这番轻佻之语令朝堂上的官员们大惊失色,面面相觑之间互相都发现一个啼笑皆非的现实:他们现在伺奉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政治智慧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