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命所归(第7/24页)
高纬一朝,有个权臣韩长鸾,就是仇汉的代表人物。《资治通鉴》记载:
尤疾士人,朝夕宴私,唯事谮诉。常带刀走马,未尝安行,嗔目张拳,有啖人之势。朝士咨事,莫敢仰视,动致呵叱。每骂云:“汉狗大不可耐,唯须杀之!”
(这位韩长鸾,是个典型的黑面煞神,一股子戾气,没人敢惹他,敢正视的都没有。这小子就经常放话,说要杀掉“汉狗”)
北齐这么多权臣里,唯一一个有点能力,也想要做出点成绩的,就是汉人祖珽了。后来祖珽想要改革政府,遭到了保守势力的反对,韩长鸾就是这些反对者中的一员,而且是下死力整肃祖珽的一员:长鸾素恶珽,得其诈出敕受赐等十余事。帝以尝与之重誓,故不杀,解珽侍中、仆射,出为北徐州刺史。珽求见帝,长鸾不许,遣人推出柏阁,珽坐,不肯行,长鸾令牵曳而出。(韩长鸾显然是要置祖庭于死地的,好在高纬念其有旧,只是将其免职。后来祖庭要求见高纬,也被韩长鸾阻止,先被人推出去,然后,干脆被人拽出去)
韩长鸾之所以“素恶珽”,最重要的原因,恐怕是因为祖珽是韩长鸾此生最为痛恨的“汉人”兼“士人”。
可以说,对汉族文化的痛恨,对汉族士人的轻视,正是北齐朝政混乱,最终导致灭亡的决定性因素。毕竟,鲜卑人的文化,从来都只是马上打天下,然而,马上能打天下,却不能治天下,想要治天下,就非得汉化不可。
宇文邕在他的任期内,已经将宇文泰的鲜卑化浪潮进行了拨乱反正,汉化的趋势已经不可逆转,成为北周政权的主旋律了。宇文赟虽然不才,但同样在汉化的道路上继续挺进——只是,是以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
杨坚恢复汉姓的举措,只是北周政权全面汉化水到渠成的一笔,但是,意义却至为深远——这标志着,北朝自从五胡十六国开始的民族压迫,在杨坚手里,即将走向尽头,中国大治的时代,已经不远了!
无疑,这又是一个收服民心的重要举措,也是杨坚上台后的德政之一。
特殊国民
当然,“德政”虽然很重要,但是,对于如今纷纷扰扰的北周朝局,却只是隐性投资,要想稳住局面,杨坚还需要拉拢另一部分人——特殊国民。
杨坚盯上的第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穆。
李穆家族此前已有概述,李贤、李远和李穆三兄弟,是关陇地区的豪族(自称是陇西李氏),在宇文泰时代,便已声名煊赫;李远还是十二大将军之一,并在嗣子事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只是可惜的是,李氏家族的煊赫,在宇文护时代有了个断点——由于李植事件,李远家族几乎是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而李穆也因此被罢免为民,直到宇文邕时代,才得以复出。也正因为这个关系,李穆跟北周的感情,其实已经相当疏远。
与之相对,李穆在宇文邕复出后,就追随杨忠,参加了东征,发动了晋阳之围,并因此在这个过程里,跟杨忠结成了相当友好的关系。以至于杨坚很早便将李穆当成是自己人,将其称为“父党”。
如今的李穆,地位煊赫,官至“太保”(三公之一,地位仅次“太傅”);而且手握重权,坐镇并州(首府为晋阳,原是高欢家族的大本营),是为并州总管;政治能量之强大,颇有跺一跺脚便让北周地动山摇的架势。
杨坚要控制局面,自然是要争取到李穆这样的关键人物。
然而,盯上李穆的,又岂是杨坚一人?早在杨坚的使者柳裘到来之前,已有人出现在了李穆的官邸;此人便是尉迟迥派出的使节。
这位尉迟迥,便是如今杨坚稳定北周朝局的最大障碍。尉迟迥之所以会成为障碍,原因非常简单——他认为,杨坚如今拥有的一切,本来都该是他的。
尉迟迥有理由这么认为:论起跟宇文家族的关系,尉迟迥是宇文泰的外甥,是标准的“皇亲”;同时,他的孙女尉迟繁炽,也被宇文赟横刀夺爱,成为了“五皇后”之一,以此而言,他又是个算得上的“国戚”;“皇亲国戚”,尉迟迥兼而有之——比之单纯的“国戚”杨坚,尉迟迥认为,他的牌子要硬得多。
当然,更重要的是,尉迟迥还是北周如今数得着的大将,在宇文宪已死的情况下,能在军功上跟他相提并论的,也只剩下了老迈的韦孝宽。尉迟迥最大的军功,便是曾趁着南梁侯景之乱,借机夺取了巴蜀,彻底稳固了西魏政权的后方,从此让西魏政权站稳脚跟,并因此在三足鼎立中,占据了战略优势。如此军功,不要说官二代杨坚远远不如——杨坚到现在也就打过两场仗,而且也没有突出表现;就是杨坚他老爸杨忠,恐怕也要让他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