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一统(第11/20页)
公元89年,窦宪与耿秉各率四千骑、南匈奴左谷蠡王师子率万骑从朔方鸡鹿塞(今内蒙古磴口县西北哈萨格峡谷口)出兵;南单于屯屠河率领万余骑从满夷谷(今内蒙古固阳县)出兵;度辽将军邓鸿和边境地区归附朝廷的羌胡八千骑、左贤王安国万骑从翩阳塞(固阳县境)出兵。
三路大军在涿邪山(今蒙古西部、阿尔泰山东脉)会师。
窦宪命副校尉阎盘、司马耿夔等率精兵一万多,与北单于在稽落山(今蒙古境内杭爱山)作战,大破敌军。敌众溃散,单于逃走。窦宪整军追击,直到私渠比鞮海(乌布苏诺尔湖)。
此役,共斩杀名王以下将士一万三千多人,俘获马、牛、羊、驼百余万头,来降者八十一部,前后二十多万人。窦宪、耿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
这便是历史上不是太著名的“勒石燕然”的典故。
其实,从历史影响而言,窦宪的这个“勒石燕然”,几乎是秒杀汉武帝时期卫青和霍去病的北伐:此战过后,北匈奴被迫西迁,三百年后,成为了令西方人闻之胆寒的“上帝之鞭”,把日耳曼人从原始丛林驱赶出来,最终致使欧洲历史上最强盛的帝国——罗马帝国灭亡;而北匈奴西迁留下的权力真空,则被鲜卑人填补,鲜卑人成为草原的新霸主,而南匈奴等胡族则被迫内迁,若干年后,造成了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巨大的民族浩劫——五胡乱华;而草原的新霸主鲜卑,则建立了国祚长达171年的北魏(少数民族统治时间之久,北魏仅次于满清)。
但是,很可惜,窦宪的北伐,在中国历史的评价中,却一直远远不如卫青和霍去病。为此,柏杨老先生还颇是愤愤不平,写下了如下评语——但是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战役,史书上只有寥寥数行,反不如一个儒家学派知识分子的一件酸溜溜的事,占据的篇幅要多。多少可歌可泣的民族英雄文化事迹,被迂腐盲目的没有原则的反战思想埋没掩盖。这是中华文化遗产中最严重的缺失,严重的影响了整个民族的气质。中国人的孱弱退守,原因在此。
好吧,我们先要解释一下,为什么窦宪遭遇如此冷遇。窦宪这场战役之所以寥寥数笔,是因为此公本人向来不受传统史学家的待见,原因无他,此公给东汉开了个“外戚专权”的坏头,以此导致东汉一直在外戚和宦官这两股势力间打转,以致亡国。在传统史家看来,窦宪于内政的危害,甚于他在外事上的贡献,所以,窦宪此人在历史上就一直颇遭冷眼。
当然了,柏杨老先生认为这种评价逻辑有问题,甚至是中国人“孱弱退守”的原因,这我们是需要探讨一下的。
人类的任何战争,都是争夺生存空间和生存物资,换句话说,一场战争值不值得打,就看两点——空间和物资。中国古代游牧民族侵扰中原,无疑,在空间和物资上,都是双丰收,他们当然值得打,值得将“打”这个字作为基本国策来执行。而中原政权北伐游牧民族呢?我们能得到什么东西呢?空间?农耕民族要草原和大漠有何用?物资?游牧民族有什么值得抢的呢?空间用不得,物资抢不着,打了何用?
更重要的是,我们打一场仗,往往需要花费很大代价,以“勒石燕然”为例,窦宪同志取得这样一场大胜,那可是深入大漠三千里换来的。
以汉王朝和匈奴的战争史为例,汉王朝进攻匈奴,一开始基本是无头苍蝇乱折腾,连攻击目标都没有。卫青第一次出征的时候(著名的龙城之役),汉朝大军兵分四路,结果只有卫青一个人获胜,公孙敖和李广都遭挫败,而公孙贺同志干脆是怎么来怎么回,连敌军的人影都没碰到。龙城之役卫青获胜,李广落败,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李广不如卫青能打?当然不是,这只能说明,李广不如卫青运气好。卫青能赢是因为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而李广落败,则是放屁砸了脚后跟,碰到了匈奴主力,寡众不敌。
龙城之役,现在被我们看成是汉军反击匈奴的起点,是卫青横空出世的一场战事,但是,从军事角度而言,这场战事却形同儿戏。这说明了什么?这不正说明汉民族跟游牧民族的战争,从来都不对等吗?
所以,游牧民族南下侵扰,这叫做“攻击性进攻”,目的是空间和物资,而我们北伐游牧民族,则是“防御型进攻”,目的是驱逐对手,这跟什么“孱弱退守”毫无关系,只是跟地理条件、生存方式和经济利益有关罢了。
好了,有点扯远了,我们回过来看孔范。
很显然,孔范这个马屁,拍得有些离谱,就陈叔宝同志这赌气式的胜算0%的进攻,何以跟窦宪突袭大漠数千里,建万世之功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