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第52/87页)
“我一追问,多纳尔马上改口说就是些聚会,然后一副心虚的样子,不肯再说了。”
主教说:“我早就怀疑那些鼠辈秘密搞那些新教仪式。那地点、时间,还有哪些人?”
“我也不知道,”罗洛答道,“不过多纳尔知道。”
“他会松口吗?”
“兴许会。他跟露丝求爱不成,对科布利一家也不必忠心耿耿了。”
“那就问问看。”
“我去找他,我找奥斯蒙德跟我过去。”奥斯蒙德·卡特是守卫长,身材高大,嗜好暴力。
“那你怎么跟多纳尔说?”
“我就说现在怀疑他崇拜异教,除非坦白交代,否则就要拉去受审。”
“能吓得住他吗?”
“还不吓得他屁滚尿流。”
朱利叶斯主教若有所思:“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灭灭新教徒的威风。很不幸,现在天主教会处于守势。加来失守,害得玛丽·都铎女王民心尽失;王位的正统继承人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尔特不久又要在巴黎举行婚礼,那个法国夫君会招致英格兰百姓反对。而威廉·塞西尔爵士那伙人正东奔西走,鼓动大家拥戴亨利国王的私生女伊丽莎白·都铎。所以呢,眼下打击王桥的异教徒,有助于振作天主教徒的士气。”
罗洛寻思:这么说,我们既报了仇,也履行了天主的旨意。他心中一阵痛快。
父子俩所见略同。雷金纳德说:“去吧,罗洛,马上。”
罗洛披上外衣,出了门。
会馆就在街对面。郡长马修森的厅堂设在一层,他手下有个书记官保罗·佩蒂特,负责处理信函,并把文书依序仔细存放在柜子里。马修森对菲茨杰拉德一家并非唯命是从,偶尔还会顶撞雷金纳德爵士,称自己乃是为女王效力,并非为市长卖命。幸好这天郡长人不在,罗洛也不打算派人请他。
他直奔地下室。奥斯蒙德和手下的守卫正准备周六当晚的值夜。奥斯蒙德头戴一顶贴合的皮头盔,更是一副存心找碴儿的架势。他刚换上及膝靴子,正在绑鞋带。
罗洛对奥斯蒙德说:“我得找你跟我去审一个人,一个字都不用你说。”他本来还想说“装出吓人的样子就行”,话到嘴边就觉得多余。
两个人迎着夕阳沿着主街向南,罗洛开始犯寻思:他跟父亲和主教两人信誓旦旦,说多纳尔会告饶,不知料得对不对?这会儿多纳尔要是醒了酒,说不定没那么好对付了。要是他硬说自己喝醉了胡说八道,矢口否认自己去过什么新教礼拜仪式,那要证明起来就难了。
两人走到码头,迎面遇上苏珊·怀特,她跟罗洛打招呼。苏珊是面包店主的女儿,跟罗洛同岁,生着一张心形的脸孔,性格讨人喜欢。早几年两个人亲吻过,对男女之事也略有尝试。也就是在那时候,罗洛发觉自己对男欢女爱并不热衷,不像多纳尔·格洛斯特和内德·威拉德那些人。最终他和苏珊不了了之。他也许还是会娶妻,只为了有个人替自己打理家中琐事,不过既然要娶妻,那身份总该高过面包店主之女吧。苏珊对他没有怀恨在心,她并不缺相好。只见她一脸同情:“你们的船货赔了,真可惜。感觉很不公平。”
“的确不公平。”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但罗洛并不惊讶。王桥一半居民都多多少少涉足海上交易,人人都爱打听船运的消息,不管是喜是忧。
“接着就要交好运了,”只听苏珊说,“反正都这么说。”
“借你吉言。”
苏珊好奇地打量奥斯蒙德,显然在琢磨他跟罗洛在一起是要搞什么名堂。
罗洛不想走漏风声,于是告辞说:“失陪,我有要事在身。”
“再会!”
罗洛和奥斯蒙德接着朝多纳尔家走去。他住在西南边那片工业区,俗称“皮革染坊”。东北两面历来是人人向往的住宅区;梅尔辛桥上游河水清澈,土地历来归修院所有。自治市议会把工业作坊统一挪到下游,王桥所有的脏活,像皮革鞣制、纺织品染色、洗煤、造纸,都把污水倾倒在这片河段,数百年如此。
罗洛想到第二天是主日,教堂里免不了七嘴八舌,圣玛加利大号的消息到傍晚就该人尽皆知了。不管是像苏珊一样报以同情,还是嘲笑雷金纳德爵士犯傻上当,总之对菲茨杰拉德一家人是可怜中夹杂着轻蔑。罗洛仿佛听见那群人放马后炮:“人家菲尔伯特狡猾着呢,什么时候给过你便宜?雷金纳德爵士就该有盘算。”想到此处,罗洛心头一紧。他最恨被人瞧不起。